《别看了，我真是普通人》不迎春

1、转校生

　　临城的破晓是天际一抹氤氲的鱼肚白。湿漉漉的晨风穿行在逐渐苏醒的街巷，捎来泥土与草木的清气。街道上，已是三三两两晨练老人的身影。

　　“宋小鱼！该起床了！”谢女士的嗓音如同准点的闹钟，划破了清晨六点的宁静。宋小鱼费力地将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眼皮重得像是粘了胶水。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响着的，还是昨夜小说里主角那撼天动地的台词。
　　她像个梦游者，慢吞吞地套上校服，完成洗漱，然后哒哒哒地冲出家门，精准地汇入上学的人流。

　　分毫不差，宋小鱼又一次完美地卡在了迟到的边缘。这几乎是她的独门绝技。
　　这个周末短得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对于宋小鱼这样的资深宅女而言，两天假期就是换个姿势瘫着，在小说世界里完成精神上的远足。可惜，现实骨感，高三的号角容不得她沉溺。镜子里的人顶着永远消不掉的黑眼圈，浑身散发着“我想睡觉”的怨念。

　　宋小鱼。这个名字源于母亲对金鱼毫无来由的喜爱。谈不上多郑重，但宋小鱼自己倒挺满意——独特，不易撞名，这就够了。她的生活是标准的“早六晚十一”，每天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回家后那偷来般的一两个小时，能让她在文字构筑的世界里自由呼吸。平心而论，除了一张足够标致的脸，宋小鱼的其他硬性条件大抵都归于“普通”：一所普通高中，一个成绩中游的班级。她算是中游里稍稍冒尖的那个，用网络流行语说，就是“钝角班”里那个91度的角，比直角多一分锐气，但离锋芒毕露还差得远。

　　“唉……”望着那熟悉的校门，宋小鱼由衷地叹了口气。每日清晨踏进这里，都像是自愿走进一座华丽的监狱，一股无形的压力便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让她透不过气。

　　她挪进教室，直奔自己的座位——然后，躺下了。没错，是躺下。宋小鱼这样的绝世懒人，自有她的生存智慧：两把椅子拼成的“床”，铺上又大又软的垫子，还有一只陪伴她许久的小猪抱枕。在老师驾到前的宝贵时光里，发呆是她最神圣的仪式。

　　“又是元气满满……想死的一天。”她在心里默默吐槽。高考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好想回家当永远的宅女。

　　好不容易熬过两节课，噩梦般的大课间跑操如期而至。宋小鱼对运动深恶痛绝，她挽着同桌的手，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一边像赴刑场般挪向操场。日复一日，几乎都是这样的模板。
　　然而，今天似乎有些不同。跑操结束回教室的路上，前方莫名聚集起一小圈人，窸窸窣窣地议论着什么。宋小鱼体内“凑热闹”的雷达立刻滴滴作响，她拉起同桌就钻进了人堆。可惜身高是硬伤，她什么也没瞧见，只好竖起耳朵捕捉周围的只言片语。

　　“我去，好帅！你看到了吗？”
　　“哪呢哪呢？让我看看！”
　　两个女生兴奋的声音瞬间点燃了宋小鱼的好奇心——帅哥！她可是资深颜控！

　　她立刻切换成社交模式，带着一丝平时没有的活力，凑过去自来熟地问：“帅哥？有多帅？”
　　那两位女生似乎被她的突然搭讪吓了一跳，对视一眼，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便快步走开了。

　　宋小鱼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哼起不成调的歌，回到了教室。

　　刚到教室门口，她的脚步顿住了。讲台左侧的座位旁，坐着一个身影。那女孩身材高挑，一头墨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她的皮肤是冷调的白，眉宇间自带一股疏离的英气，明眸皓齿，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刹那间，一句歌词在宋小鱼脑中炸开：“她的脸上没有化妆，我却疯狂爱上……”

　　“太美了……”她暗自惊叹。愣了几秒，她甚至退后两步确认了一下班牌——没错，是16班。她赶紧拉住一个路过的同学，压低声音询问。
　　原来是转校生。宋小鱼默默在心中的“校园绝色榜单”上，为这位新晋女神腾出了一个显眼的位置。

　　欣赏美女，是宋小鱼灰白校园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亮色。而很快，又一个惊喜接踵而至。
　　上课铃快要响了，宋小鱼还沉浸在转校生美貌的余韵中，视线不经意扫过讲台另一侧——那里，竟然也摆着一张空桌椅！

　　“难道……还有一个？”这个念头让她心跳莫名加速。死水般的生活，终于要掀起波澜了吗？
　　那一刻的阳光恰到好处，澄澈如水，透过明净的窗户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而那个少年，就踩着这一地碎金走了进来。他生了一双极其漂亮的凤眼，眼睫长而浓密，本该是潋滟多情的形状，可那瞳仁的颜色却偏浅，像蒙着一层薄雾的琉璃，又像是冬日里结着脆冰的湖面。当你与他对视，能清晰地映照出你自己的影子，却探不到他眼底的任何情绪，只余一片礼貌而疏离的寂静。他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身形清瘦挺拔，安静地站在那里，却像一张拉满的弓，蕴含着某种不动声色的力量。

　　“这简直是我现实里见过的最顶配了……”宋小鱼看得呆了，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年过半百、身材本就矮小的班主任站在他身边，更被衬得有些渺小。少年步履从容地走到那个空位坐下，位置恰好就在宋小鱼前方几排。
　　“同学们，今天我们16班迎来了两位新成员！大家掌声欢迎，请他们做一下自我介绍！”

　　热烈的掌声中，宋小鱼的目光依旧像是被磁石吸住，牢牢黏在那个清隽的背影上。“小鱼！回神了！我知道他很帅，但你也不用这么……如饥似渴吧？”同桌嫌弃地用笔戳了戳她的胳膊。宋小鱼这才猛地回过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叫凌霜，”那位冷艳少女率先走上讲台，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傲雪凌霜的凌霜。”
　　一股莫名的、极淡的熟悉感忽然掠过宋小鱼的心头，快得抓不住。明明从未见过……她甩甩头，把这归咎于美人的共通性，默默记住了这个配得上她容颜的名字——凌霜。

　　轮到那位少年了。在宋小鱼期待的目光中，他走上讲台。连手指都生得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干净得不像话。

　　“绝色……”宋小鱼在心里盖下认证章。
　　“江寻。”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清润一些，“寻找的寻。”
　　言简意赅，正如他给人的感觉。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目光随意扫过教室的瞬间，竟不偏不倚地与宋小鱼探究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宋小鱼心头的小鹿瞬间开始了百米冲刺——和帅哥对视，简直是颜狗的节日！她光顾着暗自激动，丝毫没有察觉到，在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江寻的眼神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快的怔忪。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交织在临城三中空旷的校道上。若有16班的同学在此，定能认出，这正是他们班新来的两位转校生。
　　“是她么？”江寻望着天边燃烧的晚霞，语气淡得像一阵风。
　　“嗯，就是她。”凌霜唇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了。”
　　“我们先慢慢接近她吧”江寻收回目光，眸色深沉，“走吧，先回去。”

　　从这天起，宋小鱼那潭死水般的高三生活，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意想不到的涟漪。

　　今天是转校生到来的第二天。初见时的惊艳感稍褪，宋小鱼恢复了常态，除了下课间隙偶尔偷瞄几眼那两位赏心悦目的新同学，大部分时间依旧是与单词本和课桌相依为命。

　　一节令人昏昏欲睡的物理课过后，宋小鱼正像一滩软泥似的趴在桌上，和邻座女生聊着不着边际的闲话。忽然，一抹高挑靓丽的身影闯入余光，正横跨半个教室，径直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是凌霜。

　　她身姿挺拔，普通的蓝白校服穿在她身上，硬是穿出了清冷出尘的气质，与宋小鱼这种蜷缩在座位里的“咸鱼”形成了惨烈对比。宋小鱼注意到，凌霜在经过江寻座位时，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这两人果然认识？她心里嘀咕着，表面上却迅速收回视线，重新投入话题，只是心思早已飘远。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女声在她身旁响起：
　　“一起去厕所吗？”

　　宋小鱼猛地抬头，对上了凌霜那双带着些许笑意的明眸。刹那间，她心中万马奔腾，尘土飞扬。

　　我何德何能啊？！ 她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弹幕：是福是祸？难道我昨天偷看被她发现，惹她不快了？这是要拉我去厕所“谈谈心”？为什么偏偏是我？还横跨半个教室来邀请？

　　她彻底呆住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嗯？”凌霜尾音微扬，笑容加深了些许，似乎在耐心等待。

　　宋小鱼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舌头像打了结，一个字也憋不出来。她求助般地回头看向同桌，却发现对方也是一脸震惊加茫然。

　　去厕所的路上，宋小鱼感觉自己像个同手同脚的机器人，脑子里仍在疯狂运转，试图破解这“女神降临”之谜。

　　她不知道的是，为了能“自然”地接近她，凌霜昨晚特意查阅了《转校生快速融入指南》，而“邀请同学一起上厕所”高居榜首。执行力超强的凌霜，今天便果断付诸实践——虽然这方式，着实把宋小鱼吓得不轻。

　　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宋小鱼搜肠刮肚，终于挤出一句话，然而一开口，连自己都觉得尴尬到脚趾抠地：
　　“你……你好美啊……”她一紧张，词汇量就急剧萎缩。

　　凌霜却“噗嗤”笑出了声，眉眼弯弯，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瞬间冰消雪融，变得亲切起来。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挽住了宋小鱼的胳膊。
　　“你也很可爱啊。”她笑着回应。

　　一句简单的夸奖，瞬间让宋小鱼心花怒放，方才的忐忑和尴尬被抛到九霄云外。勇气回归，她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不过……你为什么找我一起来厕所啊？”
　　凌霜侧过头，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因为看你可爱呀。”

　　说完，她目光越过宋小鱼的肩膀，朝身后一直默默关注着她们动向的江寻，投去一个微不可察却意味十足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