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弦》ks砚辞

21、雷霆乍惊

　　“紫玉箫”如同滚烫的炭火，藏在琴底暗格，也藏在沈惊弦的心头。福顺的双面身份，更如同悬于颈侧的毒蛇，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警惕。他无法再通过福顺传递消息，与谢珩的联系暂时中断，这让他如同置身迷雾孤舟，只能凭借自身的判断，在越来越汹涌的暗流中勉力维持平衡。

　　他按捺住所有动作，表现得比以往更加安分守己，甚至刻意减少了在王府内的走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听雪阁内，抚琴，看书，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他在等待，等待萧执的动作，或者，等待那必然到来的、针对知晓太多秘密的他的……灭口。

　　然而，最先等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刺杀，而是一场席卷朝野的雷霆风暴。

　　这场风暴，由摄政王萧执亲手掀起。

　　就在沈惊弦获得“紫玉箫”的第三日，萧执以“彻查漕运积弊，保障江北赈灾”为名，突然动用摄政王之权，调动了直属皇帝的內帑亲军与刑部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扑向数个目标——

　　户部度支司郎中、漕运总督衙门驻京办主事、以及……城西回春堂！

　　其中，回春堂的查封最为引人注目。官兵不仅查封了药铺，更从其后院地窖中，搜出了大量未来得及转移的、与漕运账册往来的密信，以及数箱来历不明的金锭！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抓捕过程中，回春堂掌柜，也就是谢珩埋设的暗桩首领，竟试图反抗，被当场格杀！

　　消息传出，举朝哗然！

　　萧执此举，无疑是在漕运利益集团的心脏上，狠狠插了一刀！手段之狠辣，行动之果决，令人胆寒。他不仅精准地打击了江南世家在漕运上的贪腐链条，更是借查封回春堂，毫不留情地斩断了谢珩伸向此事的一部分触角，既是清剿，也是警告。

　　一时间，京城之内，与漕运有所牵连的官员人人自危，江南世家的代表们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而清流一派的谢珩，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与愤怒之中。

　　风暴自然也席卷了摄政王府。府内气氛空前紧张，往来侍卫步履匆匆，神色肃穆。

　　沈惊弦在听雪阁内听闻这一切时，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迹。他心中震撼难言。萧执的行动太快，太狠！他显然早已掌握了关键线索，只是一直引而不发，直到时机成熟，便以雷霆万钧之势，犁庭扫穴！

　　回春堂被毁，谢珩受创，这对沈惊弦而言，绝非好消息。但他同时也意识到，萧执此举，等于公开与江南世家乃至其背后的部分朝堂势力撕破脸皮，也将他自己彻底放在了漕运利益集团的对立面。这需要何等的魄力与实力？

　　而萧执选择在此时发动，是否也与玄都观风波后，玄玑子一系显露的颓势有关？他是在趁势追击，扩大战果？

　　就在沈惊弦心潮起伏之际，听雪阁外，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与急促的脚步声。

　　“拦住他！”
　　“小心！他手里有刀！”

　　沈惊弦心头猛地一跳，豁然起身！是福顺的声音！虽然因口吃而扭曲，但那绝望疯狂的语调，他绝不会听错！

　　他快步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雨后的庭院中，福顺状若疯癫，手持一柄明晃晃的短刀，正与数名侍卫缠斗！他身形灵活，刀法狠辣，全然不似平日那个笨拙口吃的小厮，显然身怀不俗武艺！他双目赤红，一边搏杀，一边死死盯着听雪阁的方向，嘶吼道：“沈、沈惊弦！出、出来！你、你害我……毁、毁了……主、主子的大事！我、我杀了你！”

　　他是冲着灭口来的！玄玑子那边果然狗急跳墙，要掐断福顺这条可能暴露的线，而福顺在绝望之下，竟想拉他沈惊弦同归于尽！

　　侍卫们虽然人多，但投鼠忌器，又顾忌福顺手中利刃，一时竟被他逼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冲到阁楼门前！

　　沈惊弦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袖中手指猛地握紧。他手无寸铁，如何抵挡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乌光，比闪电更快，破空而来！精准无比地穿透了福顺持刀的手腕！

　　“啊！”福顺惨叫一声，短刀“哐当”落地。他捂着手腕，骇然转头。

　　只见院门处，萧执不知何时已然莅临。他依旧是一身玄衣，负手而立，神色冰冷如万古寒冰。他甚至未曾看向惨叫的福顺，目光直接越过混乱的庭院，落在了窗后的沈惊弦身上。

　　那道乌光，正是他随手掷出的、原本属于沈惊弦的那把玄铁短剑！

　　“拿下。”萧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侍卫们再无顾忌，一拥而上，瞬间将受伤的福顺死死按在地上。

　　福顺挣扎着，抬起头，怨毒地看向萧执，又看向窗内的沈惊弦，嘶声喊道：“王、王爷……他、他不是……他不是安分……他、他拿了……拿了……”

　　他想说出“紫玉箫”！沈惊弦心头一紧！

　　萧执却仿佛未闻，只是淡淡地扫了地上的福顺一眼，那眼神如同看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虫子。“堵上嘴，拖下去，严加审问。”

　　“是！”侍卫领命，毫不留情地用破布塞住福顺的嘴，将他如同死狗般拖了下去。庭院中，只留下一滩刺目的血迹和那柄落在地上的玄铁短剑。

　　危机解除，但沈惊弦的心却沉了下去。福顺虽未说完，但那未尽的指控，萧执会如何想？

　　萧执缓步走入庭院，拾起那柄染血的短剑，用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然后走到听雪阁门前。

　　门被推开，萧执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光。他走进来，目光落在脸色微白的沈惊弦身上，将擦拭干净的短剑递还给他。

　　“本王的‘獠牙’，不是用来摆设的。”他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下次，若再有这等宵小近身，记得……拔剑。”

　　沈惊弦接过短剑，冰冷的剑柄触手，带着一丝未散的血腥气。他垂下眼帘：“惊弦……谨记王爷教诲。”

　　萧执看着他低垂的、露出一段白皙脆弱后颈的模样，眸色深了深。他并未追问福顺那未完的话，只是淡淡道：“王府之内，尚且如此不太平。从今日起，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得踏出听雪阁半步。”

　　这是更严厉的软禁。

　　“是。”沈惊弦应道。

　　萧执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外的背影，沈惊弦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玄铁短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萧执救了他，却也收紧了束缚。他看似没有追究福顺的指控，但那深不见底的目光，早已说明一切。他什么都知道，或许，比沈惊弦想象的还要多。

　　风暴并未结束，反而因为他手中的“紫玉箫”和福顺的疯狂，将他推向了更危险的漩涡中心。

　　他低头，看着剑身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双清冷而坚定的眸子。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迎上去。

　　他需要尽快与谢珩重新取得联系。萧执的雷霆手段，打乱了所有人的布局，也创造了新的混乱。在这混乱之中，或许藏着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