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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九畹被诬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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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压下心头火气,将一切情绪死死摁回心底,默然跟在她身后。
九畹走出老夫人的院落,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暮色四合,楼阁重重,她才惊觉自己并不知该去向何处。
更让她感到异样的是身后那个过分沉默的追随者。
她终于忍不住回首望去,“往何处走?”
就在她回眸的瞬间,苍珩原本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
她眼中终于映出他的身影,那带着询问的、专注的目光,终于真真切切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刻,先前所有强忍的郁结竟奇异地烟消云散。
他步上前,碧色衣袖在晚风中轻拂,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柔:“随我来。”
苍珩自然地越过九畹,走在了前头。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也在地面上清晰地投下了她紧随其后的轮廓。
他微微侧目,便看见那道属于她的影子,正一步不落地跟着他的足迹,安静地、驯顺地,印在石板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悄然涌上心头,他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石阶蜿蜒,树影婆娑,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被夕阳熔成一道缱绻的剪影。
苍珩引着九畹穿过几道回廊,便踏入一处极为幽静的院落。
他领她走向院内主屋旁的精巧厢房,而推开门的刹那,九畹不由怔住。
屋内陈设竟与她翠影峰的居所一般无二。
素雅的月白帐幔,青瓷花瓶里斜插几枝新采的白梅,连书案上那方墨的摆放角度都别无二致。
“往后你便住在此处。”苍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目光扫过与主卧相隔的那道墙,“我住在隔壁。”
九畹指尖轻触窗棂上熟悉的花纹雕刻,“是你命人提前布置。”
“是,”苍珩睨了眼九畹的神色,语调淡淡,“我知你不喜绿,三日前便传书命人将屋内所有绿色陈设全部撤去。”
“但我不知你喜欢何种模样,便着人按翠影峰的样式重新布置。”
苍珩顿了顿,问道:“你可喜欢?”
九畹环视这间被精心复刻的屋子,心头五味杂陈,她一面不愿接受他对她的好,但一面又无法否认这一布置的用心。
她默了默,最终避重就轻道:“有劳费心。”
苍珩凝视她疏离的背影,语调中辨不出情绪:“有劳费心?”
他倏然疾步逼近,从身后贴近她。
九畹顿觉身后寒意乍起,下意识便要躲开。
然而温热的胸膛顷刻贴上她的背脊,大掌并未抱住她,而克制地握住她的手臂,却又令她动弹不得。
“我要的不是这句话。”
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执拗,“告诉我,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将九畹笼罩,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片刻慌乱之后,九畹便立即冷静下来,“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你若不喜欢,我明日就命人全部重换!换到你喜欢为止。”
九畹淡淡道:“不必麻烦,如此便好。”
苍珩扣着她手臂的指节骤然收紧,力道大得令九畹蹙起眉头。
然而不过片刻,他竟蓦地松了手,语气平静得近乎诡异:“好。”
说罢,他转身退出屋子,碧色衣袂在门边一闪而逝。
九畹怔怔地望着苍珩离去的方向,臂上残留的痛感与那人突如其来的退让,都令她有些不安。
自方才从老夫人处出来,他便少了几分往日的霸道,这般克制……实在不像他。
九畹缓步走向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窗棂。
老夫人慈祥的眉目忽地浮现在眼前……
那位通透睿智的老夫人,定是看出了什么,才对他说了些什么。
是劝他收敛锋芒?还是教他……以柔克刚?
九畹轻轻合上眼。
以柔为刃也罢,以退为进也罢,即便是披着羊皮的狼,也仍旧是狼!
晨光熹微,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天月宗的重重屋宇。
九畹醒来时,院内十分寂静,也瞧不见苍珩的身影。
她摸了摸肚子,思索片刻,便往外去了。
与娇蓉住得久了,倒是习惯了一日三餐,若是不吃,倒是觉着有些难受。
她这般想着,寻遍整个院子都未曾见过厨房。
九畹于是往院外走,想寻个人问问,便恰遇两名身着天月宗服饰的女弟子迎面走来。
二人见到九畹,立即停下脚步,面上绽开恰到好处的浅笑,执礼甚恭:“见过姑娘。”
姿态谦和,挑不出错处。
九畹却不免心生怪异,她初来乍到,怎地她们都好似识得自己?
九畹晃神间,其中一位面容温婉的弟子柔声道:“姑娘初来,可是需要指引?我二人愿效微劳。”
她目光掠过九畹,与同伴交换了一道眼神。
九畹颔首道:“有劳。不知早膳何处可用?”
另一名圆脸弟子闻言,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讶异与轻蔑,随即被更深的笑容掩盖:“姑娘有所不知,宗内弟子开光后便已辟谷。唯有山脚下那些筑基的外门弟子,才需每日前往膳堂。”
她语气温和,字里行间却刻意强调了“外门弟子”与“辟谷”之别。
“不过姑娘既然需要,” 温婉弟子接口道,笑容愈发亲切,“膳堂确在后山方向。路径稍有些偏僻,我等愿为姑娘引路。”
九畹浅笑回应:“多谢二位姑娘。”
二人连道“不敢”,转身在前引路,姿态恭敬,一路甚至还温言介绍沿途景致。
直到行至一处林木愈发幽深、人迹罕至的岔路,温婉弟子指着前方一条被藤蔓半掩的小径:“穿过此处,再行不远便是了。我等还需去执事堂应卯,恕不能远送。”
九畹停下脚步,目光掠过那条小径周边略显凌乱的灵气痕迹,忽然淡淡开口:“二位师姐且慢。”
二人身形一滞,回头仍保持微笑:“姑娘还有何吩咐?”
九畹的视线落在她们强作镇定的脸上,有意道:“我初来乍到,怕不慎误入什么禁地,不如请二位师姐陪我一同前往,若有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二人脸色微变,悄然对视一眼,那温婉弟子便不再装,温和的语气陡然变得阴阳怪气:“哼,你一个修为低微的卑贱女子,一来就便抢走了少宗主,逼得漪沅师姐难堪!本姑奶奶今日就是要给你一个教训!”
九畹了然,原来是为漪沅抱不平来了。
她微微勾唇,身形一动,瞬间移至她们身后。
二人大惊,“你!你不是筑基!”
九畹看着她们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恐,轻声道:“既然这条路是二位选的,便请亲自走走吧。”
说罢,衣袖轻拂,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二人送入那条小径深处的草丛。
只听“噗通”两声闷响,伴随着尖锐的叫声。
九畹神色清冷,不再理会身后动静,只循着山间小径信步而下。
行至半山腰处,忽见薄雾缭绕间露出一角篱笆,圈起大片园圃,仰首隐约可见牌匾上刻着“百草园”三字。
“百草园?”
九畹心生好奇,敲了敲门扉,“有人在吗?”
四周一片寂静,半晌无人应答。
九畹再度用了几分力道,却不料门扉只是轻掩,这一敲,却是推开了。
九畹顺着门缝往里头瞧了眼,园中奇花异草遍布,而在园内中央,赫然种植着一株极为特别的药草。
这药草下半部叶片呈银白色,状如弯月,散发着清冽寒意,而上半部却结着赤红色浆果,莹润如玉,隐隐流动着温热气息。
这是……月影草?
九畹疑惑之下,又觉不对。
那赤红的浆果分明是赤阳果!月影草上竟结了赤阳果?
九畹不由得诧异,眸中闪过惊艳之色。
这两种药性相克的灵植,竟被人以精妙手法融为一体。
“简直妙极了!”
她情不自禁想进去细看,却又觉着主人不在,贸然进去只怕失礼,踌躇间,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你是何人!”
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快步走来,满面怒容:“哪来的野丫头,竟敢擅闯老夫的百草园!”
九畹连忙转身行礼:“晚辈见这嫁接之术精妙绝伦,一时忘神,还望前辈恕罪。”
药王冷哼一声,倨傲地拂袖:“恕罪?我看你是想偷学老夫的独门秘法!速速离去,否则休怪老夫不客气!”
“前辈误会了。”九畹耐心解释,“晚辈只是好奇,如何能让相克药性共存共生……”
“还想套话?”药王勃然大怒,袖中甩出一道劲风,“滚出去!”
老者态度倨傲,九畹心头掠过一丝愠意,却仍克制着未曾发作。
她顺着那道掌风翩然后退,看着园门在面前砰然关闭。
她立在门外,无奈地摇头,终是忍不住透过篱笆缝隙,最后望了一眼那株奇特的草药,而后叹了口气后,她转身沿着青石阶继续下山。
待寻至山脚处的膳堂时,早已过了午膳时辰。
膳堂内,几位厨娘刚收拾完灶台,便见这从山上下来的清丽女子,只当是哪位修炼的修士,都热情地迎上来,不仅指点她灶台位置,还将新鲜的食材一一指给她看。
九畹含笑道谢,挽起衣袖便开始忙碌。
揉面、擀皮、调馅,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多时便包好了一盘玲珑剔透的馄饨。
待馄饨在滚水中浮沉,撒上青翠的葱花,鲜香顿时四溢开来,引得厨娘们纷纷围拢。
“姑娘这手艺可真绝了!”
九畹浅笑嫣然:“诸位若是不嫌弃,不妨一同尝尝。”
“好啊好啊!”
众人正说笑间,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队侍卫疾步入内,将九畹及其厨娘团团包围。
厨娘们瞬间惊呼着躲在九畹身后,九畹微皱眉,“诸位这是?”
为首的统领面色冷峻道:“兰姝姑娘,药王指证你今日擅闯百草园,毁其药草,请即刻随我等回去接受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