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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暖玉需温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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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拂晓，晨雾未散，九畹便随苍珩离开了平阳山庄。
不知行路多久后，一片巍峨连绵的崇山峻岭撞入眼帘。
群峰如墨，直入云霄，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而就在那最高最险的峰峦之间，一片气势恢宏的屋群依山而建，黑瓦白墙，飞檐斗拱，一片磅礴之气。
原来这便是天月宗。
九畹暗叹间，苍珩侧首看她眼中盎然兴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众人落于宗门前那座玄铁巨门之外，未等通传，门竟自内缓缓开启。
一位身着青灰长袍的中年男子静立门后，目光沉静，气息内敛。
然而九畹心头微凛，连一守门之人修为都如此深不可测，天月宗底蕴之深厚，果真名不虚传。
那中年男子瞧见苍珩和苍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少宗主，大小姐，你们回来了？”
苍珩冷淡颔首，反倒是苍菱雀跃道：“青叔叔，我们回来啦！”
苍青露出慈祥的笑，“安全回来便好。”
言毕，他转向苍珩，“老夫人已等候多时了。”
苍珩闻言，将灵萱草交给苍青，吩咐道：“青叔，这是灵萱草，即刻送往药王处。”
苍青面上大喜，“老奴这就去！”
恭敬行礼后，苍青便立即飞身而去。
苍珩侧首对九畹道：“你先随我去见过祖母。”
九畹猜测道：“老夫人莫不就是灵萱草要救之人？”
“是。”
苍珩略一颔首，九畹随他步入宗门，穿过几重庭院，终至一处清幽院落。
院中古松虬曲，一位白发老妪正坐于石凳上烹茶，眉目慈和，眼神却澄澈通透，只是那眉目间有些病态，瞧着脸色不大好。
“祖母！”苍菱如雀儿似地欢快地扑上前去，亲昵地环住老夫人的脖颈，“菱儿好想您！”
老夫人含笑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发丝，乐呵呵道：“祖母也想念我的小菱儿！”
漪沅随后缓缓上前，“漪沅见过老夫人，老夫人近来身子如何？”
老夫人安抚道：“不必担忧，药王待在宗内，时刻为我调理，虽称不上好，却也舒畅许多。”
她边回应漪沅，边抬眼看向走近的苍珩，目光中带着欣慰，“这一路可还顺利？”
苍珩语气中难得的郑重：“劳祖母挂心，一切顺利，灵萱草我已交给青叔送去药王谷了。”
“那便好。”
老夫人的视线越过孙儿，温和地落在静立一旁的九畹身上，那目光如春日暖阳，令人不自觉便卸下心防。
九畹从未在一位长者身上，感受到如此温暖的气息。
“好俊的姑娘。”老夫人含笑赞道。
九畹生了敬意，微微屈膝，恭敬回礼：“老夫人谬赞。”
话音刚落，苍珩忽地握住九畹的手，不容拒绝地将她带近身前，向老夫人介绍道：“祖母，这是兰姝。”
九畹眉头微蹙，暗中使力想要挣脱，奈何他五指如铁钳般牢固，半点都挣脱不开。
九畹顿时有些愠怒。
老夫人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她这孙儿向来淡漠，何曾对女子显露过这般强势的姿态。
眼见姑娘眸中已现恼意，老夫人适时伸出手，柔声道：“来，丫头，让老身好好瞧瞧。”
九畹闻言，一时卸了气，苍珩也随之松开力道。
但九畹仍略作迟疑，然最终仍是上前几步，将手轻轻放入老夫人掌中。
老夫人那双手虽布满皱纹，但却如此地温暖，柔软，有安抚人心之力。
老夫人轻抚着她的手背，端详片刻，眼中笑意更深：“兰姝？可是君子兰的兰？”
“是。”
“沅有芷兮澧有兰……果真名如其人，清雅不凡。”
老夫人轻拍她的手背，语气慈爱，“老身一见你便心生欢喜，若你不嫌弃，不妨随他们唤我一声祖母可好？”
此言一出，立在一旁的漪沅霎时脸色惨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苍菱更是万分不乐意，急声道：“祖母！她不过是个外人，凭什么与我们一般称呼您！”
老夫人闻言，却未动怒，只淡淡瞥她一眼，目光虽温和却自有一股威仪：“菱儿，兰姝姑娘是珩儿亲自请回的贵客，莫要失了礼数。”
苍菱顿时气哼哼地不再言语。
老夫人转而看向九畹，语气愈发柔和：“丫头，你可愿意？”
此刻，苍珩的视线也落在九畹身上。
九畹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轻声道：“老夫人厚爱，兰姝心领。只是这声‘祖母’，兰姝实在不敢僭越。”
她话音方落，老夫人瞧了暗苍珩骤然凌厉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佯作失望地轻轻叹了口气。
“这偌大的天月宗，看似热闹，实则冷清。珩儿性子冷，菱儿又年幼，老身这把年纪，连个能说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她抬眼看向九畹，目光慈祥中带着些许寂寥：“方才见你，便想起我年少时的一个姐妹，也是这般沉静的性子。可惜啊……如今已是天人永隔。”
九畹见老夫人眼中隐隐有水光闪动，心头一软，那拒绝的话便再难说出口。
老夫人察觉她的动摇，温和一笑：“丫头若是不愿，老身也不强求。”
九畹望着老夫人诚挚的目光，叹了口气，终是轻声道：“祖母。”
“诶！”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她紧紧握住九畹的手，眼中满是欣慰。
苍珩在一旁静静看着，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弧度。
但漪沅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了，而苍菱只是轻哼一声，也不再多言。
“可介意老身唤你姝儿？”
兰姝微微摇头：“但凭祖母。”
老夫人含笑点头，目光慈爱：“姝儿家中尚有几人？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兰姝垂眸轻声道：“兰姝是孤儿，并无亲人。”
老夫人闻言，眼中顿时泛起怜惜之色，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苦命的孩子……往后便将祖母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便是……咳咳……”
话未说完，便被一阵轻咳打断。
侍立在侧的侍女适时上前，柔声劝道：“老夫人，今日在外时辰已不短，该回房歇息了。”
“好好好，这就回去。”老夫人无奈应下，对苍菱道：“你喜爱的那匹天蚕丝，祖母已命人为你缝制了一套衣裳，就在你屋里，快去瞧瞧。”
苍菱立时欢呼一声，“谢谢祖母！祖母最好了！”
苍菱欢快离开的身影引得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她转首仍带着笑意，对苍珩与漪沅道：“你们二人先随我进来。”
漪沅轻声应道：“是。”
苍珩转向九畹，道：“在此等我。”
九畹轻轻颔首：“好。”
屋内茶香袅袅，其中还隐约混着几分药草的清苦。
老夫人由侍女搀扶着在软榻上坐定，目光在苍珩与漪沅之间流转，最终停在苍珩身上，含笑道： “姝儿这孩子，祖母是很满意的，她眉宇间自有清气，是个心思纯善之人，瞧着心也软，只是……”
她话锋微转，意有所指，“越是这样的心性，越是吃软不吃硬。暖玉需得温养，若用强火急攻，反倒容易生出裂痕，若是彻底碎裂，岂不可惜？”
苍珩眸色微动，并未立即接话。
老夫人见点到为止，便又将目光转向一旁静立、神色难掩失落的漪沅，语气愈发温和：“沅儿，你也是个好孩子，在我身边这些年，委屈你了。”
漪沅忙低头：“侍奉老夫人是漪沅的本分，不敢言委屈。”
老夫人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的心意，老身都明白。放心，祖母定会为你留心，替你寻一门稳妥殷实的好亲事，断不会辜负了你。”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漪沅耳畔炸开。
老夫人虽未明说，但意思再清楚不过……她想让她对苍珩彻底断了念想！
她脸色霎时白了三分，指尖冰凉，却只能强忍着，低声道：“谢……谢老夫人为漪沅费心。”
老夫人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轻轻叹了口气：“好了，我也乏了。珩儿，你去看看姝儿吧，初来乍到，莫要让她觉得我们天月宗怠慢了客人。”
“祖母好生休息，孙儿告退。”苍珩起身，行礼后转身离去。
苍珩步出屋外，廊下空寂，并不见九畹身影。
他眉心一蹙，当即疾走两步，凌厉的目光迅速扫过庭院每个角落。
暮色渐沉，山风掠过树枝，发出簌簌低响，更衬得四周一片寂静。
方才她应诺等候的身影，此刻竟无迹可寻。
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与怒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不过离开片刻，她怎敢擅自离去？
苍珩眸光骤冷，他当即气息外放，强横的灵力如无形的网，迅速向四周铺展而去，顷刻间笼罩整座院落。
就在燥意即将勃发之际，他却倏然一怔。
她的气息并未远去，就在近处。
他循息而去，绕过嶙峋的假山，脚步蓦地顿住。
暮色余晖下，九畹正蹲在假山后的石阶旁，裙裾委地，身影融在阴影里，显得格外纤细。
她微微垂首，专注地望着石缝间一列正衔食归巢的蚂蚁，目光沉静。
他看着她伸出指尖，极轻地为那蚁群拨开拦路的碎石。
那侧影在渐浓的暮色中，流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毫无防备的宁静，令他心中的暴戾也逐渐平息。
他又想起祖母说的话——暖玉需得温养。
苍珩缓步上前，碧色衣袂拂过地面，同她蹲在一处。
九畹闻声抬头，眼中还残留着方才的专注与懵懂，“好了？”
“嗯。”苍珩站起身来，朝蹲着的九畹伸出手：“我们回家。”
九畹目光掠过他修长的手指，却恍若未睹，自顾自站起身来，“走吧。”
她径直向前，将他与他悬在半空的手一同抛在身后。
苍珩指节微蜷，缓缓收回手，眸色一沉，胸腔里那股难忍的烦躁几乎要破笼而出。
就在躁意翻涌的刹那，祖母那句“暖玉需得温养”倏然在耳边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