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谁的痛苦；因何憎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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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代拉并不擅长审讯。
但非常擅长利用人的情绪与恐惧。
剥夺他人生命的人，反而会更加珍爱自己的性命；也没有人可以在自己的身体出现莫名异常的情况下，依旧能够保持冷静。
斯代拉绕着自己的一缕头发。
她听着司祭断断续续的供述，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够让她确定此人在供述之时绝对没有掺杂任何的假话。
出于那种面对未知之物的恐惧，他几乎将一切全都说出来了——甚至还主动供出了他与其他人的书信往来证据。
几·乎。
斯代拉琢磨着这个单词。
她还是稍微使用了一些手段。
最后，在得到一切她想要得到的资料后，她在书桌前快速将其浏览一番，而后从座椅上离开，笑容轻松——是她惯常的笑容，可如今她脸上的银白色纹路还没有消失，那笑容便显得毫无温度。
司祭的表情就像是看到非人之物带上人类的面具一般惊悚。
“哎呀，司祭大人——”在他的眼中，那非人的存在蹲下，像孩子一般可爱地捧着脸颊，“您知道的一切真的好多呢，不仅是俄罗斯本地的……与您交易的竟然还有不少英国的高层，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一群怎么也捉不完的家伙……您还真是帮了我超大的忙呢^^。”
她轻快的语气陡然一转。
“但是。”
她手中攥着令他眼熟的旧书信。
司祭根本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他明明将它们放在了暗格里，根本没有向任何人提及。
好明显的困惑。
如果只是普通人的话，这些信大概确实可以藏得住吧？斯代拉心想。
可她毕竟是专业的嘛^^。尤其是在那个名为“费奥多尔”的家伙稍微提醒了她——“那位司祭，似乎私底下与一名法国人交情甚笃”——之后。
至于那个奇怪的承诺……那不是现在的她该考虑的事。
“到了这种地步，您竟然还有所隐瞒……”
她看向书信中落款的单词。
“Paul Métius（保禄·梅谛斯）……真够恶心的，「普罗米修斯」，在取假名的时候竟然还要取和保罗一样的名字吗？”
她似乎非常嫌弃那个名字，皱着眉好一番嘀嘀咕咕的抱怨，然后才低垂下眼睛，看着司祭的眼神与普通的孩子打量新奇玩具的模样似乎并无不同。
“司祭。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司祭没有听懂斯代拉方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话语，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继续隐瞒。
在听到她后来的询问后，也只是有些狼狈而又颤抖地回答：“……当初是他指引我来到这里的，之后他偶尔会用书信与我联络。我与他的最近一次联络，还是在前不久——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
“普季齐娜大人、女士。您与他熟识吗？”
职业习惯吗？到了这种时候还要问一些不该问的东西……
斯代拉笑眯眯地威胁道：“想要活命的话，知道得少一些比较好哦？”
她有些苦恼地思索着。
她所承诺的事情，从来不会违背。说要留他一命这句话也并非掺假。
他还留着有用呢。
只是她这次手段有些急切，以至于留了些尾巴需要扫除。
她若有所思地抚上自己那自从开启「门」之后，便鼓动着、似乎想要驱动她做些什么的「心脏」。
她拥有一件一直都很好奇、却从未尝试过的事。
在将一切罪恶结束之前。
「我谨此……」
房间内的其他声音宛如被什么东西吞没，唯一能听见的斯代拉的话语也仿佛被莫名扭曲。
「改写……」
「……」
「■■■」
……
一个人影从房间中离开。
原本还能维持正常状态的斯代拉，在关门的瞬间便支撑不住头脑的晕眩，闭上了眼睛。
即使只是尝试，过度使用那种规格的力量，也显然令她身心俱疲。
她的手踉跄着碰到冰冷的墙面。
竟然真的可以做到……改写他人的异能力发动规则，改写他人的认知——这种能力，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的「心脏」——那团特殊的「特异点」，真的是属于异能力的范畴吗？
耳边开始嗡鸣。眼前也开始模糊。
斯代拉低垂着头，缓缓平复自己的呼吸。
痛苦。
痛苦。
触感是痛苦。
她手中的墙面是冰冷的、可以冻结她全身的、令人刺痛的。
呼吸是痛苦。
空气中弥漫的烛火气息、外界的冷气，全部刺入她喘息的肺里。
存在也是痛苦。
“……”
就像是以前在实验室里过度使用力量时那样……
就像是过去所有的、让她无法忍耐的——雪白的实验室、弥漫的消毒水气味、刺眼的灯光和他人的审视、无处不在的喧闹与哀嚎——
一切的一切。
“斯……”
不对、不对……首先应该考虑的不对。
她应该、她必须……她需要做什么……？
“斯代拉……”
讨厌、讨厌……究竟是什么让她诞生，究竟是什么让她承受如此的痛苦，究竟是什么让她无法摆脱让她不得安宁——
究竟是什么让她憎恨至今？
“斯代拉、斯代拉！”
纷乱的思绪陡然停滞。
……
在扭曲的、模糊不清的世界里。
她看见了熟悉的、宛如天空一般澄澈的蓝色。
她知道……她知道那是谁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喊出他的姓名。
“……保罗。”
魏尔伦小心翼翼地让斯代拉靠在他的怀里。
在确定她清醒前，他几乎不敢触碰她；那些尚未隐去的纹路，让她的脸庞宛如将要碎裂的瓷器……脆弱的、令人心生将要失去的恐惧的。
斯代拉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
那漂亮的、宛如星空一般的蓝紫似乎挣脱了表层的银灰……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重新落入了她的眼睛。
……
魏尔伦原本打算在黎明到来之前离开。
他亲眼看着斯代拉与另一名女性穿过宽阔而寒冷的广场，一同进入了教堂。
他瞥了眼依旧黑沉的夜色，出于直觉……他像是幽灵一般停在了附近的树梢。
斯代拉于深夜来到这里，绝对有着她自己的打算。他不会干涉斯代拉的任务。
即使魏尔伦平日里堪称溺爱地对待斯代拉，但他也清楚，斯代拉在是他亲友的同时，还是他可以信赖的、并肩作战的同伴。
过多的干涉是会让妹妹讨厌的。
魏尔伦分神瞧着不远处枝杈上挨着休息的山雀。
孱弱的雏鸟。
却能如此亲密地依靠在一起。
……像它们一样的小东西，会因为亲昵贴近而感到幸福吗？
那位不认识的女性离开了……为什么斯代拉不在她的身旁？
等等、等等，为什么、这种异能波动是——？
魏尔伦仅在最初还在牧神手下时，为测试体内「Guivre」的强度，开启过部分的形态——即使如今回想起来，他依旧能想起那种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令人想要毁灭一切的痛苦。
那是一种不可控也不可逆的身体损伤。
重力将他的帽子牢牢固定着——帽子里面所编制的特殊金属，正是阿尔蒂尔为了防止他遭受控制、被迫开启这种形态而准备的“压制器”……这一点斯代拉也非常清楚。
但她那时根本没有提起，她体内的「特异点」竟然也会……？
他看见斯代拉脚步平稳地走出房间。
而后看到她踉跄着——
“斯代拉——”
……
尽管斯代拉已经自纷乱的思绪中清醒，但她的状态显然依旧非常差劲。
魏尔伦的手与斯代拉交握，就像是握住了一团融化在手中的雪——刺骨地冰寒，但似乎正在慢慢地回温。
魏尔伦不清楚这是不是他在寒冷之中的错觉。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斯代拉看着魏尔伦焦急的脸色，竟然还莫名地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小小的：“如果不是在冬天……在夏天的话，我这都可以当人形降温器了吧？把冰块放在我的身边说不定都不会融化呢^^。”
她的晕眩似乎也只是在那短短的一刻。
在魏尔伦接住她，等待她清醒，又到她自己恢复精神，也不过短短的三分钟而已。
斯代拉拍拍魏尔伦的后背：“被吓到了吗，保罗？放开我吧……我没事哦。”
魏尔伦的表情却无法像斯代拉所表现出的那般轻松。
倒不如说，他的神色悲伤极了。
“……”
斯代拉在这样的注视下，似乎也无法继续说出违心之语，因此她沉默着被魏尔伦拥在怀里。
有人在为她的痛苦哭泣吗？
斯代拉敏锐的感官似乎也因为方才的晕眩而变得迟钝。
她假装没有听见魏尔伦抑制不住的呼吸……也假装没有感受到那滚烫的眼泪。
……对不起呢，保罗。
斯代拉低垂着眼睫。
是这样吗？
是因为他过于依赖她吗？
魏尔伦环抱着她。
是因为斯代拉将他也视为责任……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刻，也要压抑着自我，从而安抚他吗？
可是、但是。
他想要收紧怀抱，却唯恐斯代拉会因此更加难受……因此只能虚虚地触碰她。
为什么，斯代拉。
为什么憎恨会令人痛苦。
为什么爱也会令人痛苦？
为什么他明明如此地爱着她，却又在此刻生出细密的、不知究竟针对何人的憎恨；为什么他在此刻依旧感到如此的孤独；为什么、为什么……
他憎恨着他的出身。
憎恨着牧神。
憎恨着人类。
憎恨着自己。
他也憎恨着……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谁的痛苦；因何憎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