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仙》一撮玫瑰

13、第 13 章

　　“唉，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真不愧是父子俩，尴尬的样子都很像，“李总建了一个资金盘，目标是急切想要向家里证明自己能力的全职主妇，我调查一番后，觉得来菜市场买菜的，参与度最高，干脆在这里盘个店，方便招揽她们。”
　　“可是，夕华阿姨之前不在这里买菜啊。”时晴提出质疑，“”
　　“唉，小姑娘，太咄咄逼人不好。”李子虚摆了摆手，表示出对她的否定，但还是全盘托出了。
　　原来，李子虚是先在菜市场开的店，后面又打听到，宋相川儿子的高中，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学校门口蹲了几天。
　　由于见到宋相川那晚，彭夕华也在其身侧，他便一并记住了她的脸，再加上，宋家父子俩长得本就相似，所以，在彭夕华送儿子上学时，李子虚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后面的搭讪，对李子虚而言就手到擒来。他说，自己有个女儿，长大以后就想在这里上高中，考个好大学，但身体不好，有球红症。
　　彭夕华觉得可怜，就问这个病能不能治好。
　　李子虚说，自己卖菜，勉强可以支撑费用。并告诉彭夕华，自己的摊位地址，说有空可以来看看。
　　彭夕华当下没说什么，但是之后，抽空去了那个菜摊考察，发现菜品确实不错，价格也比超市便宜，就经常光顾，渐渐也和李若实熟了起来。有时，李子虚外出，店里只有李若实时，彭夕华还会陪着她一起看店。
　　至于骑电瓶被人撞见，则是彭夕华同情//父女二人，借给他代步而已

　　“那爸，你拉彭阿姨做那个了？”李若虚眉头紧锁。电视上说，资金盘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四舍五入，宋相川也算是自己的朋友，如果他的母亲，因为自己的父亲而误入歧途，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当然没有。宋相川那家伙虽然可恨，但是，他媳妇呢，对若实确实好得没话说，我哪能恩将仇报？”
　　“奇了怪了，彭阿姨对若实那么好，可是对自己的儿子，怎么凶巴巴的？”
　　“小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吧。”李子虚拉长尾音，“家长嘛，都这样。对自己的孩子，不仅有爱，还有期盼，希望他能成才，顺道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果孩子做得欠缺，家长便会失望，进而生气；对别人家的孩子，则纯粹的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无视，没有望子成龙这一说。彭夕华嘛，大概也是这样。”
　　李若虚若有所思。
　　面前的亲生父亲，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虽然，在名义上，二人是由血缘关系的至亲，但这些年来，没有带在身边抚养，感情已然淡薄；李若实呢，压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更不会望女成凤。
　　“那我得告诉宋相川，他不用怀疑夕华阿姨在外面做错事了。”时晴松了口气，“这么些天，他是吃不好，也睡不好，连画也没画上几幅。”
　　“宋辰维的儿子，也喜欢画画？天意啊……”
　　“爸，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打宋相川的爸爸。”
　　“他背着老婆和初恋情//人联系，难道不该打吗？”
　　“可是，妈联系他，是为了给我办转学呀！”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杜若阿姨她，明明还跟李总有联系，真要想给李若虚转学，求李总帮个忙不就行了？”
　　“小丫头，事情哪儿那么简单？”李子虚“啧”了一声，羡慕少女的天真，“李总一直认为，若虚是我和杜若钻空子生的，能默认他活到今天，都是自己宽宏大量，怎么还会心甘情愿帮他？宋辰维嘛，大约是一直没有换手机号，杜若想联系他，并非什么难事。你们想，当年是他看杜若没前途，先抛弃了她，现在有能力了，自然想弥补损失，在初恋面前，保全男人的面子。”
　　“叔叔，你都知道，人家想在杜若阿姨面前保全面子，还下那么狠的手？”
　　“想保就保？哪有那么多好事！当年，我也想在杜若面前保全面子，李总给过我机会吗？”李子虚冷笑一声，“而且归根到底，如果当时，宋辰维没有退缩，而是一直坚持和杜若在一起，那么后来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机会只有一次，人生没有如果。
　　做了就是做了，错了便是错了。

　　李若实有些累了，被工作人员牵着小手，步履蹒跚地向这边走来。李子虚也敛了气焰，又回到了好爸爸的样子。
　　对于生父的变脸，李若虚有些惊讶，还有些羡慕。但这同母异父的妹妹，身世更加可怜，他嫉妒不起来。
　　李子虚没再和二人继续对话，要带若实回家休息，便起身告辞。
　　李若虚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和生父说了再见，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远离。最后消失在路的转角处。
　　这么多年，自己的生活里，都没有生父的参与。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
　　也不知道，见和不见，到底哪个更好。
　　虽然洗清了生父是赌徒的嫌疑，但又坐实了，他是灰产链条的一份子。
　　就连自己的母亲，也不再是辛苦求生的励志典范，而是被迫成为大佬的金丝雀。
　　依旧是掺入了罪恶的因果。
　　就连自己，也不那么干净了。
　　看着时晴那张动人明媚的脸，越发觉得自己不配。
　　早知道，就不和母亲来B城了。
　　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乡下，一直被蒙在鼓里，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他痛苦地闭上眼。

　　身旁的女孩紧紧抱住了他。
　　“这是大人的错，和我们无关。”女孩声音在耳畔响起，格外温柔。
　　***
　　第二天，是周一。
　　升旗仪式结束后，时晴第一时间冲进了宋相川班级的队伍，并找到了他，言简意赅地说了李子虚的故事。
　　宋相川觉得荒谬。
　　温文尔雅、衣冠楚楚的父亲，是伪君子；
　　不苟言笑、普普通通的母亲，是真善人；
　　刚刚结交的朋友，是父亲初恋的儿子；
　　自己喜欢的画具，是父亲初恋的礼物；
　　自己的爱好，和父亲初恋如出一辙；
　　母亲不让自己画画，自己偏要偷着画。
　　这和父亲偷偷见初恋，有什么区别？
　　父亲背叛母亲，自己也背叛了母亲。
　　好恶心。

　　宋相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几个字：“我再也不要画画了。”
　　“你说什么？”时晴没明白，这和画画有什么关系？
　　“我说，我再也不想画画了。”宋相川面无表情，“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咱们还是好好备战高考。”
　　“可是……”
　　“请你们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麻烦你转告叔叔和阿姨，替我们保密这件事。”宋相川顿了顿，“我不想让妈妈伤心。”
　　时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那周末，你还来我们家吗？”
　　宋相川犹豫了很久，他望了望时晴，又望了望不远处的小树林。
　　有一对鸟准备振翅高飞，先出发的那只，不知被什么困住了，一直在树叶里徘徊，后面的那只没有办法，只好独自出发。
　　虽然失去了同伴，但是它依然飞得很高。
　　“……不去了吧。”他的声音微乎其微，似乎不想让自己的对方听见这个答案，“我觉得，你的数学，基本已经定型了。再死磕下去，提分空间不大，不如多花些时间，在文综和英语上，这样性价比高一些。”
　　“真的吗？”努力成果被“别人家的孩子”认可，时晴很开心，但这样的话，和他相处的机会就少了，不知怎的，有些难过，还好有学习当借口，“那，我以后要是有不会的题，还能来问你吗？”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宋相川有些愕然。
　　明明直接捧着题目去请教老师，是更便捷的选择，为一道题，专门跑到自己班门口，耽误的时间，或许比讲题的时间还要多。
　　这称不上理智。

　　他看着时晴写满期待的脸庞，又不忍心拒绝。
　　再说，时晴本就不是个过于理智的人，否则，她也不会那么热衷于李若虚和他的家事。
　　客观来说，虽然有些越界，但宋相川并不讨厌她这么做。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能很好消化父母的过去。而时晴知道的又太多，看见她，宋相川总会联想到那些不快。
　　他需要时间。
　　而在这之前，如果还和她亲密接触，难免会叫她承受一些负面情绪。
　　所以……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思来想去，他给出了一个灵活的回答：“如果我有空的话，可以。”
　　得到半个肯定的回答，时晴已心满意足，只是有点可惜：“时间过得太快了，你还没教过我画画呢。”
　　“我不会再画画了，”宋相川一口咬定，又见不得时晴难受，补了一句，“但我会的，还有很多，高考完了，可以教你别的。”
　　时晴喜笑颜开。居然连高考后都安排好了吗？宋相川可真不令人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