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本宫的剧本怎么跑偏了？》半斛春

16、私访

　　宋怀章逐字翻看那些信件，只恨不得将那些字盯出花来，翻来覆去，毫无线索。
　　这些信，都是季子晟亲笔所写，她与皇兄自小同季子晟混在一起，绝不会认错。
　　皇兄命他暗中调查宜州和徐允盛已有两月，季子晟本人虽玩世不恭，但是这些年来皇兄交与他的任务他一向完成的很好，他不会贸然写下未被验证的内容送回京城。
　　就像幼时在国子监，他是最不喜欢读书的那个，常常惹夫子生气，但是偏偏生了副好脑子，皇兄背地里总暗暗与他较劲。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查，什么该写。
　　信上的内容没有问题，那徐允盛究竟想到了什么？
　　宋怀章并不打算去牢里质问他，依他那个样子，想必也不会再多吐露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她久久凝视着这些信件，许久之前便想到的念头此刻疯狂挤进脑海。
　　她要去宜州。
　　她要亲自去看，亲自去查，区区一个宜州，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不行！”
　　宋知乾斩钉截铁道，他紧皱眉心，不住地摇头：“你与朕都不清楚宜州的具体情况，季子晟是朕私下派遣，旁人不知，节度使是按例监察，糊弄也罢。你是长公主，出席朝庭，你消失不见，有心人一查便知你去了宜州，若是遭到了什么埋伏，命丧宜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陆堂尚且是个隐患，你此去便是给了他可乘之机，朕没办法分出太多心力在他一人身上。”
　　他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自己的情绪：“徐允盛的事如今还能瞒得住风声，待到各州太守陆续入京，他入狱的消息该怎么瞒？这个节骨眼你又去了宜州，只会落得朝堂上下猜忌的下场，届时朝中的叛徒定会借此大做文章。朕不同意你去宜州，隐患太大，并且就算你去了，你公主的身份也瞒不住，到时又能查出什么暗面里的东西？那群人最会的便是装傻冲愣，此去带来的损失，要远超你能得到的。”
　　“阿瑜，朕明白你想查个究竟，朕已传信加急送去宜州，子晟会给我们一个完美的答复的。且耐心等一等。”宋知乾劝道。
　　宋怀章直视着他，丝毫不让：“等？这个字我已经听腻了。元夫人让我等，皇兄你也让我等，我便每日告诉自己，没关系，再等等，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可我等不了了。我要等季子晟到什么时候？我要等陆堂透露背后之人的马脚到什么时候？什么都要等，我难道只要在公主府等着，徐允盛便能想开了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难道只用等着，所有心怀异心之人都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不得好死吗？”
　　她后退几步，语气带着不容转圜的坚定：“宜州我一定要去。皇兄，我从来不是什么甘愿停在原地，等别人传递情报的人。我一定要去，不仅如此，我还要光明正大地去。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昭阳长公主去了宜州，想害本宫的人，先掂量掂量他们自己有没有这个命见到我。”
　　“我并非是一时兴起，思虑不周。”
　　迎着宋知乾疑虑的目光，她轻轻笑了笑。
　　“皇兄，此次宜州之行，昭阳自有谋算。”

　　宋知乾妥协了。
　　徐允盛被放了出来，除了进宫与众大臣商讨宜州事宜，便是被变相软禁，有专门的人看管。
　　监视陆堂一事被宋怀章移交给了宋庭玉，并留下揽月帮她梳理来龙去脉。
　　宋怀章则是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指责宜州官员的不作为，表示要亲自去宜州微服私访。
　　大臣们面面相觑，实在不懂微服私访四个字，和她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要去宜州，究竟有什么关系。
　　众人心知肚明，昭阳长公主这一去，必然无甚收获，他们都断定，宋怀章只是过去以皇室身份稳定民心罢了。
　　不过是想做足这个面子。
　　情况也如他们所料，说是微服私访，宋怀章离京的阵仗比谁都大，单单是马车便有二十余辆，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公主是去宜州度假。
　　长公主虽是能摄政，众人也不可否认她的确有治国之才，但她从未离开过京城，从小到大娇生惯养，除了四年前的宫变，哪里吃过一丝苦头，宜州那般贫苦，只怕她待不了几日便受不住了，说不准还能赶回京城过元宵呢。
　　反正皇帝都同意了，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里暗暗却是想看宋怀章的好戏。
　　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再怎么聪慧，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女流，陛下允她参与国事已是格外开恩，若是因此心比天高，觉得自己当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真能救宜州百姓于水火之中，可就贻笑大方了。
　　这次宜州之行，倒能让她挫挫自己的士气，免得一直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宋怀章也就仗着自己是公主，若是入朝为官，还不一定比她口中那些吃干饭的大臣强上多少。

　　宋怀章并未坐上华贵的马车。
　　她蒙住了脸，带着摘星和几个暗卫，骑着马日夜兼程，一路驰骋抵达宜州，并顺利见到了季子晟。
　　听着门口响起事先规定好的敲门声，季子晟拉开了门，在看清黑布下容貌的一瞬间，双眼瞪如铜铃。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行人已走到屋内紧紧关上了门。
　　等暗卫探查四周，未发现异样，季子晟才颤巍巍地开口：“殿下？什么风把您这座大佛吹过来了？”
　　宋怀章毫不客气地坐在榻上，正喝着案几上新泡的茶水，闻言头都未抬道：“你没听说过长公主要视察宜州的风声吗？”
　　“听是听过，可才这么几日，殿下的马车安了风火轮不成？”季子晟讪笑道。
　　“马车？等马车驶到宜州，黄花菜都凉了。”
　　她冷笑一声，又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宜州喝的便是这么次的茶叶？直叫人嘴里发苦，季大少爷金枝玉叶的，倒也能忍着。”
　　季子晟此人最会顺杆往上爬，一听这话，当即苦着张脸抱怨道：“殿下说的极是，我长这么大，哪喝过这么差的茶，但是没关系，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暨啊，不能忍小人也得忍下去啊。”
　　“你大可放心，待回京后，好处自是少不了你的。”
　　她自是了解季子晟的脾性，随口糊弄完他，随即正色道：“徐允盛已认下通敌叛国的罪名。”
　　季子晟皱起了眉头：“当真是他有意为之？不应该啊，我先前只以为他有隐情，顶多是看管不严，这段时日他的为人我一直看在眼里，不像是和慎国人有勾结的样子。他当真是亲口承认？竟无一丝辩解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
　　宋怀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同他说起徐允盛那日的不同寻常之处。
　　季子晟恍然道：“难怪堂堂长公主殿下要亲自来一趟宜州。”
　　“先说说宜州情形吧。缺粮问题如何？”
　　宋怀章放下茶杯，想起一路上，越是靠近宜州，便越能感觉到百姓的困顿，不由心下一沉。
　　季子晟摇头，面色凝重：“十分严重。要比你想的严峻地多。”
　　“你若是走访农户便能发现，十家里有八家只有老人和妇孺，宜州土地贫瘠，粮食产量本就低下，大部分人甚至愿意去京城从商，都不愿意留在宜州务农，若是家里男儿挣到了钱财还好，会回来将妻儿父母接到京城，可若是没挣到钱，自己糊口都是问题，大多便也任他们在这儿苦捱着，冬日的天太冷了，又没有东西吃，很多人都困死在这片土地上。”
　　“最要命的是，因为缺粮，百姓高价购入谷物，掏空家底，许多个体商户因此倒闭，这倒是便宜了那些富商，他们顺势抬哄市价，穷人更穷，富人更富，许多人生了病连药都吃不起。徐允盛虽然大刀阔斧整治了一番，但依然治根不治本。今年明明是大暨的丰收之年啊。”
　　季子晟言语中带着深深的哀叹。
　　宋怀章不解道：“此番景象绝非一日之寒，徐允盛送到京城的文书上，也写过近几年此等现象频出，往年倒也还在可控范围内，朝庭也特意为宜州单独立了新规，按每户青壮年人数发放补贴，怎么今年会闹成这步田地？”
　　语罢，她的脑中忽然一声乍响。
　　今年，偏偏是今年。
　　前世，陆堂便是今年与慎国人搭上了线，可以说一切谋算直至今年才开始渐渐浮出水面。
　　而她又正好重生在今年。
　　宜州落得这般田地一定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也许徐允盛招供的关键原因就在于此。
　　这一次倒真是来对地方了。

　　“这几日，自本宫微服私访的消息传来，宜州都有什么动静？”
　　季子晟挑眉，语气都雀跃不少：“高层官员大都闲不住，这其中当仁不让的，便是咱们的刘郡丞了。”
　　“他虽是徐允盛的副手，可对于徐允盛的所作所为不满地很呢。二人立场不同，刘祯最喜阳奉阴违背后使绊子，他是中央任命，若无大错，徐允盛动不得他，刘祯本人背后势力也不是徐允盛惹得起的。他便借此在宜州作威作福，官商勾结，捞了不少油水，徐允盛那样搜刮富商私财，可不是动了他的金库？徐允盛这几个月在他手里可算是被戏耍了一番，举步维艰。”
　　“徐允盛一入京，倒是让他彻底解放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节度使都要礼让他三分。区区一个郡丞，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被人捧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真当节度使是吃干饭的？只怕他一回京，这个宜州郡丞便要换个人当当了，管他什么劳什子世家舅父呢。”
　　宋怀章从他的神情上品出些故事来，似笑非笑道：“你这么狡猾的人，在他手里也没落得好？”
　　“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小人一向遵纪守礼，为人老实，被他这种奸诈小人暗算自然会栽跟头，狡猾二字实在是伤小人的心啊。”
　　语气浮夸，表情欠打。
　　“别贫嘴了。他那世家舅父是谁？”
　　“殿下应当熟悉得很，正是皇后娘娘的母家，金陵谢氏。”
　　季子晟笑意渐深，抬眸看她，意味深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