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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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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回复什么?我不是羽衣一族百年来最具天赋之人吗?为什么是这样的?
我望着千手扉间不再有前几日的剑拔弩张,而是问他:“光君如何了?”
“正在积极救治,光博已无性命之忧,但是精神受创需要静养。”
“那…”
千手扉间很敏锐,我话未出口便尽知我意。
“官僚舍的痕迹已经处理干净,对外宣称是实验术式失控造成的大火。”
他的话音落下,我抬起脸看他,正色道:“平安京去年才逢大火,整个内里、左右二京和那班官僚都惶惶不安,犹如惊弓之鸟。今夜再逢大火,尤其是在内里千手一族的暂居地烧起来的,用的还是这样一个理由,你知道背后的干系吗?你们千手一族会被问责的!”
千手扉间换了个姿势,眼中锐意不减,说道:“那也是我们千手一族的事,与你羽衣善毫无关系。”
我语塞,又懊丧又恼怒,可我也找不出任何一点可以驳斥他的说辞。
“可作为你的属官,这次的事件发生之时你甚至不在官僚舍全是冲着我来,你是要我当作无事发生躲在千手一族身后吗?!”我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直接站了起来面对着他。
他沉默了许久,可能是找不出任何旁的更委婉的说辞。
“那不然呢?”
他的那一句“那不然呢?”像是一大团棉絮硬往我心里塞,我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冲到了头顶却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
是啊,那不然呢?
我是现在去向皎月院殿下请罪?还是失魂落魄的回家,请求爷爷带着羽衣一族等着被问罪?
我羽衣善,羽衣一族的少主,皎月院亲点点勘察使,自诩对平安京的了如指掌,心中桀骜面上分毫不让。却最后让这群东边来的忍者为我承担,甚至……扉间都没有平安京的户籍吧?
我觉得我像一个傻瓜,真的。一股混杂着无力、愤怒和不甘心的情绪猛然直冲上我的眼眶,我死死咬住牙可无济于事。只能梗着脖子,不让眼泪落下可越是这样我的伤口越疼,我挺直了背脊却无济于事。千手扉间沉默地看着我,神色难辨,良久,他开口对我说:“你很重要。”
有什么东西,陡然落下。
掉在藤编的席上,瞬间消失不见。
他向后退了一步,月色照耀进来,此刻,他在明,我在暗。
“我想你应该了解我们几大族群的渊源,东边的千手、宇智波;退居奥州深山的日向、甚至在那更远之处的漩涡一族。还有你们远走避祸的羽衣一族,千年之前我们都是六道仙人的血脉后裔。宇智波斑和我大哥皆在五大国中扬名,千手和宇智波的关系如同水和油,不得不决出胜负。此时,争取各个家族对我族的支持才是上策。”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千手一族此行千手柱间为何不到场了。
有他弟弟一人,足矣。
扉间继续说:“而你们羽衣一族虽然式微,却还保留着相当的能力。无论在忍界或者国中,你们一族曾经与宇智波有着很深的纠葛,能够获得你们的支持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玄间不是说他是来给这小子善后的吗?我看他们完全不需要啊,非常保质保量,这一番话说得我心服口服。
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刚才国中第一嚣张如宇智波斑也要救下我的原因了。
人,有价值,是一件好事,在乱世中。
在这战火纷飞、强者为尊的世道,个人的喜怒哀乐、甚至所谓的公平道义,在族群存续与力量博弈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我羽衣一族当年举族西迁,远离东边的纷争漩涡,不也是为了在夹缝中求存?如今,这“避祸”带来的短暂安宁,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我缓缓坐了回去,方才激动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我抬起头,看向站在月光与阴影交界处的千手扉间,他的面容一半清晰,一半模糊,正如他此刻展现给我的——既有属于忍者的冷酷算计,也有属于决策者的坦率。
“少主!少主!阿善少主!您在吗——”
是阿浓的声音!是我族阿浓的声音!我倏然站起身子,快步走到窗前听着院外的嘈杂。
千手扉间上前拽住我的手臂,面色凝重向院外看去,道:“是你的族人吗?”
“是,是,是阿浓的声音,羽衣浓。”因为刚才那番话,我暂时无视了他拉扯我的举动,这个时辰已过夜半怎么家中会突然派出阿浓来唤我?怎么不是阿绫?难道是家中除了什么大事吗?
我心下一急,就要向外跑,可千手扉间还是紧紧拽住我。
我不解,仰面刚想问他,却听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怨灵既然以你为目标,就不会那么轻易放手,已知他能附身在你亲朋好友身上,难保没有下一次。你现在可是真的惹上大麻烦也是关键人物,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他说这话眼神却并不看向我,即刻指挥起院外待命的千手忍者,让他们把阿浓先引进院落问话再安排人前来护卫。
可是到我的耳朵里却热热的。
我僵在原地,被他半护在身后,先前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变得纷乱,我竟然又因为冲动而置自己的于险境。
少顷,前去询问的千手族人来向扉间报告:“扉间大人,已问询清楚,来者是羽衣一族现任家主跟前的小姓,名叫羽衣浓,十三岁。是受了家主嘉光大人的命令,前来请少主归家。”
夜半传话,还是直接进入内里,想必一定是有急事。
我急忙说:“劳驾请我的族人进来。”
扉间闻言看了我一眼,没有反对,点头示意放行。
只见羽衣浓一路疾跑到了面前,见到我,立刻说:“少主!族长请您立刻归家,羽衣本家今夜方才遭到怨灵袭击!”
“阿绫……”
“阿绫怎么了?”
“阿绫……姐姐,受到袭击,当场……”
“当场什么?”
“当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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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战争残酷的了解伊始于我至亲至爱的人死在我的前头。
我回到羽衣本家,天色微熹,月亮留了一星半点在人间,可却让我感觉这黑夜没有尽头。出了这么棘手的事,又是一条人命,没有人可以再视若无睹,按照神道的规矩家中已经布置下了丧仪。
羽衣绫的尸首蒙着白布被列在堂前,与我一同归家的还有千手扉间和千手桃华,待我们几人抵达家宅的时候从远处执行了一夜侦查任务的千手玄间也到了。
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接待这群忍者,我木然地走进家宅,祖父在堂前等待着我。
我僵在庭院的入口,脚下仿佛生了根。堂前那刺目的白布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所有混乱的思绪,只留下一片空白和嗡鸣。阿绫……死了?那个总是跟在我身后,会轻声提醒我“少主,注意仪态”,会在我受伤时默默递来伤药的阿绫?
祖父——羽衣嘉光,就站在尸首旁,一夜之间,他本就花白的头发似乎全白了,挺拔的身姿也佝偻了几分。他没有看我,只是凝视着那块白布,浑浊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悲恸和疲惫。
千手扉间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低沉而冷静,打破了我几乎凝滞的呼吸:“嘉光族长,节哀。具体情况如何?”
祖父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先是从我失魂落魄的脸上扫过,带着一种我无法承受的沉重,然后才看向扉间。“多谢千手阁下前来。袭击发生在子时前后,目标明确,直指阿绫的居所。那怨灵……形态与之前不同,并非附身,而是一道凝聚不散的漆黑阴影,速度极快,攻击……极其残忍。”他的声音沙哑,真的是垂垂老矣。
千手桃华上前一步,肃然道:“可否让我们查看一下……”
“不必了。”祖父抬手阻止,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羽衣一族虽不及当年,但处理自家子弟后事,尚无需假手外人。阿绫……需要安宁。”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悲伤,有失望,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冷酷的审视。“善,你过来。”
我几乎是挪过去的,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上。藤编的席子冰凉,透过袜底传来,一直冷到心里。
“跪下。”祖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依言跪在阿绫的尸身前,低着头,不敢看那块白布。
“抬起头,看着她!”祖父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我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眼眶里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模糊了视线。白布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下面是我熟悉的阿绫,却再也不会醒来。
“你是我羽衣一族百年来最具天赋之人……”祖父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苍凉,“可天赋若不能化为守护族群的力量,反而成为招致灾祸的引信,那这天赋,便是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