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逃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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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元八年，仅隔了一年之后，平安京再次被大火席卷，这一次整个东西二京皆成为一片火海，最后一丝的浮华风雅已燃烧殆尽。
你们逃过难吗？
我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和这个词扯上关系。
逃难的路，没有方向。或者说，所有的方向都指向一个目标——离开这片燃烧的地狱。人群像一股浑浊的、失去了河道的泥流，漫无目的地向着城外任何看似安全的荒野、山林涌动。
我也在其中，身上不再是象征家族的羽织，而是一套不知从哪个倒塌的货栈里捡来的、沾满泥污的粗布麻衣。两手空空，怀中只有扉间那份被熏得边缘发卷的卷轴，以及……光博留下的那枚信物。身后是一群逃难的难民们，他们和我一样，脸上覆盖着厚厚的烟灰与疲惫，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片火海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而刺鼻的气味。焦糊味是最浓重的底色，混杂着血腥、汗水、以及人群密集处无法避免的污秽气息。方才雨水不合时宜地落了下来，却不是甘霖，而是冰冷的、夹杂着灰烬的黑雨，将所有人从头到脚淋得湿透，更加狼狈不堪。
偌大的逃难队伍，居然没什么声响，今天管你是贵族还是平民还是忍者，大家只有一种心情——劫后余生。
下雪了，这个春天居然下起了雪，樱花花瓣还在火中飞舞，现在又下起了雪。
我的身体实在疲惫到了极点，随便路边的树下找了块石头坐着，我与羽衣的族人们失散了，我在太政厅的废墟下被埋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发现祖父将我紧紧搂在身下才躲过一劫，而他和几位长老的尸身已经僵硬，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褪去仙术查克拉就以白狼的姿态死在了平安京的这场大火里。
我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确认此处已不会有人再来，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他们用土遁埋葬在地下，然后孤身一人走到哪里算哪里，不知不觉就跟着难民出了城。
我现在浑身是伤，手脚无力，比一个普通人还废物，现在拿一块石头都真的可以把我砸死。
雪花落在我的脸上，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凉意，随即被皮肤的余温融化。我怔怔地看着这混乱的人流，看着他们麻木地向前移动，感觉自己像一颗被遗弃在路边的石子，很快就会被遗忘，被掩埋。
“……水……”
一个微弱的、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我脚边响起。我低下头，看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蜷缩在那里，小脸脏得看不出原本的肤色，嘴唇干裂，眼睛半闭着，只剩下本能地求助。
他身边没有大人。或许走散了，或许……已经死了。
我看着他，心里一片麻木。我自己都快要死了，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别人？我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他的眼睛，那么像阿绫小时候生病时的样子。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混杂着雪和灰烬的空气。然后，我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调动起一丝查克拉。经脉如同被烧红的铁丝贯穿，痛得我几乎晕厥。失败了。现在的我，连最基础的医疗忍术都用不出来。
我颤抖着手，摸索向腰间——那里挂着一个小巧的、用塞子封紧的竹筒，是之前一个千手忍者塞给我的，里面是干净的清水。这原本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最后生机。
拔开塞子，我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竹筒口凑到那孩子的唇边。
几滴清水滋润了他干裂的嘴唇。他像是沙漠中的旅人遇到了甘泉，本能地吮吸起来。喝了几口，他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迷茫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昏睡过去，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许。
我看着他，将所剩无几的竹筒重新塞好，真打算放回腰间。这时不知从哪里冲出几个难民，推了我一把，我整个人毫无反抗的力气重重摔地泥地，浑身脏污。
他们趁乱抢走了我的腰间的清水，正迫不及待的争先倒入自己口中，可惜那些水少的可怜不一会儿那几人就有内讧打了起来。
有两个人甚至因为实在渴得受不了在泥坑里面寻找水喝。
我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感觉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了，只能这么躺在低山，仰头望着灰蒙蒙的、飘着雪和灰的天空。
“为什么没水！”
“为什么没有水！”
那几个人开始撕扯起来，挣扎中身上的布帛撕裂我看到了大火灼烧皮肤后那狰狞可怖的样子。
他们撕扯对方不过瘾，又把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
我是听说比大灾之后更可怕的是人心的恶相，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他们对我拳打脚踢，似乎要将遭遇到的一切在我身上讨回来，这几个成年男子的力道换作从前早就被我打成狗。
但是今天，我也体会了一把被人打成狗的滋味。
真是糟糕啊，我内心叹气想到。
可忽然间，那几个人像是中了什么术，齐齐地被定在原地。
雪落下了，落在我的面颊上。
意识渐渐模糊，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仿佛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深蓝色，正拨开混乱的人群，急切地朝我这个方向赶来。
是幻觉吧……
毕竟，检非违使副使大人，此刻应该在更重要的地方才对……
“阿善！阿善！”视线里不够清晰，但是我勉强地还分辨得出颜色，是个银毛。
千手扉间几乎是把我当海盐胡椒粉那样摇，我因为在浓烈的烟尘中待了太久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眼神涣散的看着他，对他露出我的两排牙齿。
“找到了！找到了！羽衣的少主找到了！”耳边响起了更多的声音，可我却再没力气去看。
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想对他说会弄脏的你的衣服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他对我说：“不要害怕，我带你回家。”
家，哪里还有什么家啊？平安京被烧得精光，羽衣本家也无法幸免。
他将我的身体托举起来，身后还有两名女性忍者扶着我的背，我现在就是一根煮熟的面条，别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能怎么样用雷遁电他们八百回吗？
很快他们将我轻轻放在千手扉间的背上，他特意卸去了铠甲，没有预想中的冰冷我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这个感觉的确像是回到了家。
他圈住我，体温随着衣料传了过来。
扉间正要起身，这时，我嘶哑着声音，勉强挤出一句话问他：“你的背脊好温暖。但这样背起我，好吗？”
他闻言，没有犹豫，只对我说：
“我背。”
然后，黑暗吞噬了我。
《小烈焰》烈火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逃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