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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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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临近新年的那日。
依照《这个时代平安京贵族结缘指导手册》,平安京仍盛行着风雅的走婚习俗。然而河源清氏与我祖父间显然达成了超越常规的共识——他们都预见火之国即将迎来剧变。为此,我的婚约被特别约定:开春举行婚姻仪式后随清光博前往浓州定居。
这个决定让披露宴(订婚宴)蒙上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宴席设在羽衣本家的正阁。因为出身武家我并未穿着华贵的十二单,而是一身如若白雪的无垢与象征家族力量的打褂,单单就服装重量就让我行动不便,沉重的发饰与发包更让我时时想起被削短的发。清氏光博坐在身侧,举止得体地应对着宾客,我们像两件精心包装的礼物,在众人面前展示着这场联姻的体面。
千手扉间到来时,我的心有过一瞬的寂静。
他独自坐在宾客席角落,与周围华服广袖的公卿贵介们格格不入,他的脸上即无妆点的白粉,亦无那象征身份的折扇。银白的发丝在灯火下格外醒目,深蓝的忍装仿佛将冬夜的寒意也带了进来。
敬酒至他面前时,我注意到他杯中是清水。
“恭喜。”他的声音平稳如常,红瞳中却有什么在摇曳,像深潭中投入了一颗石子。
“多谢扉间大人。”我垂眸回应。
就在酒杯相触的刹那,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偏移了分寸,轻轻擦过我的指尖。那触感如火焰般炽热,让我浑身一颤。
“浓州多雨,自己保重。”
这句嘱咐轻得几乎被丝竹声淹没,却重重落在我心上。
我抬眼看他,他已恢复疏离姿态,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但我知道,那个在若草山上与我并肩作战的人,此刻正用他的方式向我道别。
我们的相识充满了突兀与危机,背后还有些许交易与算计,可我也看得清楚他的真心。我不能夸赞扉间是个好人,可以他的行为来总结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充分为我考虑了。
因为之前恶鬼一事,羽衣与河源清氏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引人侧目,所以仪式做的很简短,请来的宾客也只是必要的人罢了。宴席散去时,我在廊下遇见正要离开的他,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细碎的雪花落在他肩头。
他驻足回首,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
我隔着垂在面前的珍珠发饰,目光始终不曾从他身上移开。
“你对查克拉的控制不是很擅长,”他顿了顿,“我将我的一些心得总结起来,抄录在卷轴上送于你,去了浓州也要勤加练习。”
检非违副使大人今天也是操心的一天。
这句话来得突兀,却让我眼眶发热。他始终记得,记得我们共同的战斗,记得我莽撞的行事风格需要指引。
“我记下了。”
这四个字里,藏着所有未能说出口的告别。
他转身步入雪幕,银发渐渐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指尖传来的刺痛让我回神——原来一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这场披露宴,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告别。
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有些缘分注定要深埋在这场冬雪之下,那也是我在长元七年里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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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露宴结束后的几日,羽衣本家渐渐从喧闹中沉寂下来,转而沉浸在对新年和未来婚事的筹备中。那种沉寂,却比喧闹更让人心慌,仿佛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
外间又起了一些风波,对于赞岐院的旧事还是不断被人提及。
可我已经失业了,并且家中还发了个新任务给我:联姻。这是我身为羽衣一族继承人应尽的本分,在痛定思痛后我接受了。
我两耳不闻窗外事,试图让自己融入这“待嫁新娘”的角色,跟着阿绫的母亲学习料理家务,辨认草药,甚至强迫自己坐在镜前,看着头发一寸寸缓慢生长。可每当夜深人静,指尖总会下意识地抚过胸腔中那颗跳动着的心,或是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思绪飘向那个雪夜离去的身影,以及他留下的那句“勤加练习”。
他的卷轴,在我枕下放着。以阴阳查克拉加密的封印,于我而言并不难解。里面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禁术,而是他对于查克拉性质变化、形态变化乃至精细操控的心得体会,条分缕析,严谨得像一部工具书,却字字珠玑,直指我过往修炼中那些模糊不清、凭感觉蒙混过去的关隘。
这很千手扉间。
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有最实用的帮助。
这份“地图”成了我那段迷茫时光里唯一的锚点。
我开始在无人注意的清晨或黄昏,躲在家族修炼场的最深处,按照卷轴上的方法,重新锤炼自己对查克拉的掌控。
过程枯燥且时常伴随着失败,但每当有所进益时,我会想起他那双冷静的眼眸,好像又回到了在平安京千手据点被他一天打来打去的日子。又仿佛现在他在某个我看不见的地方,正以同样严格的目光审视着我的进度。
期间,光博来过几次。他依旧是那副温和守礼的样子,带来些浓州的特产,或是讲述些河源清氏的趣闻。我们之间相处得熟悉而…空洞。他很好,但我们之间,横亘着整个时代的洪流和各自家族的期望,唯独缺少了点鲜活的气息。我能感觉到,他也在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那份小心翼翼,与我如出一辙。
新年在一种表面的和乐中到来。守岁那夜,平安京灯火如昼,驱傩的仪式队伍喧闹着穿过大街小巷。我站在廊下,看着被灯火映成橘红色的夜空,心中却无半点喜悦。祖父在我身边站了许久,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长元七年,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潮涌动的氛围中,过去了。
长元八年的初春,来得格外迟缓。寒意迟迟不肯退去,连庭院中本应绽放的早樱,都只畏畏缩缩地结着些花苞。
平安京这几日局势又变的紧张起来,但却与我无关,整个羽衣一族为我出嫁装点行囊的事宜在忙前忙后,我寻了个空隙,去了城外的羽衣一族的墓所,阿绫的墓碑立在僻静的一角,周围已有了些许青草的嫩芽。我将一束她生前喜欢的早樱枝供在墓前,静静地站了许久。
风穿过墓所旁的松林,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我有很多话想说,关于未来的迷茫,关于心底那份无法言说的悸动与遗憾,关于这身不由己的命运。可最终,我只是抬手,用指尖轻轻拂去墓碑上的微尘,将查克拉凝聚于指尖,让一点微光在碑石上一闪而过,如同一个无声的告别。
“阿绫,”我轻声说,声音消散在风里,“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她不在了,我的一些少女心事无处安放。
然而回答我的,只有早樱被风吹过的声音。
回程的路上,我遇见了行色匆匆的玄间。
“你怎么在这里?”又是一段时间不见,我时不时会听见有关于千手一族的动向,听说东边那儿又起了战事,宇智波和千手两族在南贺川边打了起来。
千手玄间显然是身上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与我多说,神情严肃道:“善女君,快些回家吧。近日火之国哪儿都不太平。”
显然皎月院之前的判断是对的,三刻嚼一案仓促结案为之后埋下了重大的隐患,近日除了东边起了战事,边境各地也在蠢蠢欲动。
他告诉我:“平安京内最近好像进入了一伙别国人士,目的未知但动机似乎不纯,我正全力缉拿这群家伙。”
玄间的话语中没有提到扉间,我却悄悄上了心,照例他才是明面上的检非违副使这本该是他的工作……
见我没有接话,玄间直接与我说道:“也不是什么机密,扉间动身回了千手,最近执行公务都是我代劳。”
果然如此。
我没有与他说起扉间,千手和宇智波恩怨乃是整个五大国都知晓的,而且忍者家族之间开战最忌讳被外族人询问情报,所以我只是针对最近平安京的局势追问道:“目的未知?动机不纯,动机……是通过什么判断的?”
玄间被这么问起显然眉头一挑,见对象是我也不多加隐瞒,与我凑近道:“我查到城中有堆积火药和膏油的踪迹。”
“什么?!”我大惊失色,玄间见我的神色或许是怕我莽撞的性格再做出什么不可预料之事,忙将我拖拽到一边,与我耐心说:“善女君,这事你也不必过于惊慌我已在三日前上报太政厅,应该很快就有行动的命令传达下来。”
要知道,平安京现在可再也禁不起任何灾祸了。
玄间的话语试图安抚,但我心中的不安却如藤蔓般疯长。太政厅的官僚作风我早有耳闻,这群人除了混淆视听和叫人做炮灰还能做什么?
“上报之后呢?”我追问道,声音里不自觉地变得锐气,“可有增派人手巡查?可封锁了可疑区域?”
玄间面露一丝难色,压低声音:“善女君,您知晓的,如今各方注意力都在息事宁人上,扉间这个副使不在,我能做的也有限,检非违使厅人手也捉襟见肘。”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羽衣本家的方向,“如今平安京中的各族,大多只求自保。”
我的心沉了下去。玄间的话印证了我的预感——平安京看似依旧繁华,实则内部空虚,正是宵小作乱的大好时机。
“我明白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对玄间郑重道,“你也务必小心。若有需要羽衣家出力的地方……” 我没有把话说完,但相信他懂我的意思。
在真正的危机面前,羽衣一族不会坐视平安京陷入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