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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话别 ...

  •   我出了刑场,苍天或许都为世事无常而扼腕叹息,又或者是为那个从未被人正视的赞岐院而伤怀,雪几乎是顷刻之间变得铺天盖地。

      平安京的民众见到我出来皆为我鼓掌欢呼,大雪落在他们的衣衫上,口中,眉毛上,看得却让人心中暖暖地。

      他们仍旧赞我是平安京的小英雄。

      今日是我出头的日子,就连鲜少在外走动的羽衣一族也出动了不少族人来观刑。

      仙术风遁查克拉还未完全飘散,雪白色的弧光自下而上汹涌散开,配合着阴阳寮特制的红色朱砂随风而去,恶鬼方才的嘶吼好像还回荡的在风雪中却已然辨别不出痕迹。羽衣嘉光也就是我的祖父,站在所有族人之前,打着伞等候着我。

      我走近他的身边,我忽然发现他苍老了许多,大雪之下他的发丝他的眉毛都已霜白,不再是幼年时印象里的那般。

      我不知悲从何来,可我的眼眶却湿润了。

      “老头……”我低低地喊他。

      老头抬起手为我拭去额发上的雪花,将油纸伞的一面完全向我倾斜。

      他对我说:“善,回家吧。”

      我的眼泪顷刻决堤。

      》

      对,完成了这桩任务,我算是彻底失业了。

      皎月院在清凉殿斗法中失败,长元七年有能力的女性仍旧凌驾不了那派腐朽的老顽固,在这个以强者和男性为尊的时代里,我们都只是一粒别致的沙砾罢了。闪耀时我们乃是装点在冠上的珍珠,放弃时我们则是碍事且浅薄无知的女子。

      因为时局皎月院未再召见我,但听逢我要出嫁她还是派人送来了礼物。

      大雪之后便是冬至,很快就是正月新年,羽衣一族与河源清氏也商定我与河源清氏分家之子——清光博,就在那时举行订婚仪式。

      人失业了就要认命,这是这个时代身为女子的悲哀。哪怕是平安京的小英雄也没有任何特权。

      破天荒的祖父还来询问我,是否要宴请千手一族的忍者前来一同观礼。

      千手扉间所提出的联姻请求自不用说被我祖父以“早就河源清氏订下婚约为由”给委婉的拒绝了,河源清氏现今还与千手一族有着紧密的联系,这时候我们如果贸然再去打千手的脸是不是有些不好看?

      我说:“可即便羽衣一族不请,河源清氏也是会邀请他们前来观礼的。”

      祖父怔住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对我说:“我竟然忘了这一点,只光顾着你的心意。”

      他又摸摸我的脑袋,柔声道:“我的阿善长大了。”

      可不吗!老头!最近我被社会教育的还不够吗?

      英雄最怕什么?英雄最怕落幕,我的人生大事在祖父眼里看来已尘埃落定,他本就对我的行踪不加拘束,最近因为我要订婚给了我好多零花钱供我消遣。整个羽衣一族都为我的婚事而忙的团团转,没什么族人有心思关注新娘本人。

      而当我一路顺风顺水跑出羽衣本家,境遇也是如此,平安街上的行人又恢复到从前,没几个人认得出我,都自顾自的走在风雪里置办食物衣料好等着迎接正月新年。

      “唉——”我对着青天叹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弥漫,真是世事无常啊。

      “啊——即将出嫁的女子嘴在街上张这么大的吗?你的小舌头都被看到了,羽衣善小姐。”

      冷不丁的我脑袋的另一边冒出一个声音,是千手玄间。

      “玄间?!”我惊喜道,行刑那日他并未在场,算起来我们也有好一阵子不见了。

      “你怎么在这里?”

      千手一族也受邀会出席我的披露宴(注1)所以他们应该会等到新年过后再动身离去,加之千手扉间接任了检非违副使的职位,想必他日后会常常出现在平安京。

      玄间还是那般爽朗疏阔,他比我年长许多见识地更多,并没有因为清凉殿上的颠倒黑白而对这个世道丧失信心。他冲我一下,拍拍夹在怀中的盒子,发出“咚咚”声,对我说道:“还不是为了要参加你的披露宴做准备!出来给你买贺礼呢,善女君。”

      “披露宴?”我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哦对……还有这回事。” 不是我故意装傻,而是这婚事轮在我头上完全轻飘飘没分量。我和光君从小玩到大,做夫妻神马的实在太不带cp感了。

      玄间被我这副模样逗笑了,银发在雪光映衬下格外醒目。“怎么,我们的小英雄连自己的大事都记不清了?”他促狭地眨眨眼,随即晃了晃手中的盒子,“放心,礼物我已经挑好了,保证你到时候用得上。”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凑过去想看看盒子里是什么。玄间却故意把盒子举高,揶揄道:“现在可不能看,这是惊喜。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套很漂亮的梳子,黑檀木的,上面镶了贝母,正好给你养头发用。”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参差不齐的短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连玄间都知道我这一头“河童”发型是需要重点养护的对象了。

      “谢……谢了。”我嘟囔着,情绪不免又有些低落。英雄落幕,紧接着就是嫁作人妇,连礼物都变成了相夫教子的配套工具。

      玄间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他放下盒子,双手叉腰,像个体贴的长辈一样看着我。“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喊打喊杀,要用电遁把恶鬼轰成渣吗?现在大仇得报,平安京也恢复了太平,怎么反而没精打采的?”

      我张了张嘴,看着街上来来往往、无人再对我投以注目礼的行人,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就是觉得……有点快。”我低声说,“好像昨天我还是检非违副使,今天就已经是待嫁新娘了。大家……好像也很快就不记得我了。”

      玄间闻言,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温和而理解。“善女君啊,”他用了正式的称呼,语气却带着宽慰,“平安京的百姓记得的,是你为他们除掉了吃人的恶鬼,带来了安宁。这份感激是放在心里的,不是非要天天挂在嘴边。至于其他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为生计奔波的人们。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再大的热闹,也总有平息的时候。日子总要往下过。你完成了你的使命,这就足够了。难道你当英雄,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永远围着你转吗?”

      我被他问得一怔。

      是啊,我最初站出来,是为了阿绫,是为了心头那股不平之气,是为了证明羽衣一族并非庸碌之辈。我从未想过要成为永远站在聚光灯下的主角。

      “可是……”我还有些不甘心,“就这样嫁去浓州,总觉得……好像被这个世道打败了一样。”

      玄间摇了摇头,语气笃定:“换个地方生活,怎么就是被打败了?善女君,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浓州不是终点,婚姻也不是牢笼。重要的是,你羽衣善,无论在哪里,都还是那个能独自面对恶鬼、守护想守护之事的‘小英雄’。这份力量和你住在平安京还是浓州,嫁不嫁人,没有关系。”

      他的话像一阵温和的风,吹散了我心头的些许阴霾。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又看了看怀中他准备的、希望我“用得上”的梳子,忽然觉得,或许前路也并非一片灰暗。

      “知道了。”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振作起来,“谢谢你的礼物,还有……谢谢你的话,玄间。”

      玄间哈哈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才对嘛!走吧,这大雪天的,我请你喝杯热茶,就当是提前为你庆贺了。”

      我点点头,跟上了他的脚步。

      风雪依旧,但走在熙攘的街道上,看着为新年做准备的人们,听着玄间爽朗的笑声,那份被世界遗忘的孤独感似乎淡去了不少。

      生活,总是在继续的。

      我跟在玄间身后,踩着新落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茶寮的热气与喧嚣隔着一层布帘,将外界的寒冷与寂静隔绝开来。我们寻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热茶的蒸汽氤氲而上,模糊了窗外的景致。

      “说起来,”玄间抿了口茶,状似随意地提起,“扉间那小子,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我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热度透过粗陶杯壁传来,我“嗯”了一声,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杯中沉浮的茶粉。

      “检非违使厅的烂摊子不少,再加上年关各类事务交接,够他头疼一阵子了。”玄间像是没注意到我的沉默,继续说道,“不过他处理得很好,比预想中还要快上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那是长辈对出色后辈的认可。

      三刻嚼一案几乎是一锤定音,根据最终的档案报告指出:幕后黑手,另有其人。但奈何清凉殿上的老家伙们只想要虚假的和平,对于“黑绝”此人讳莫如深,装聋作哑,那作为我们这群端饭碗的也就无话可说。但是经过此次任务,千手扉间的名号却在清凉殿之上响亮了起来,比起他的兄长柱间他平定局势的能力似乎更让人为之侧目。

      在后续的审讯中,他甚至将恶鬼以我为目标,在羽衣本家作案杀害阿绫的始末都给问了出来。

      原来在那日我探查先代检非违副使宅邸之时,那两只恶鬼就通过攻击我的苦无上留下的气味作依寻,一只在明一只在暗;最开始只想吓退我,却未曾想我的气味鲜血在夜间散开,成了他们眼中的可口小点心。

      我庆幸,我电了他们起码八百回。

      我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表示理解的笑容,却有些勉强。

      “他一向……很厉害。” 这话说得干巴巴的。是啊,他当然厉害,无论是算计、战斗,还是接手我留下的烂摊子,他都做得无可挑剔。

      玄间看了我一眼,那双经历过风霜的眼睛似乎能看透很多东西。他放下茶杯,声音放缓了些:“善女君,有些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扉间他……有他的责任和考量。”

      “我知道。”我打断他,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他的责任是千手一族,他的考量是利益最大化,这些我都已经看得太清楚了。“玄间,不用为他说什么。路是自己选的,我明白。”

      我选择了接受家族的安排,远嫁浓州,以此换取羽衣一族的喘息之机和明确立场。而他,选择了留在权力的中心,继续他那条理性至上的道路。我们就像两条短暂交汇的溪流,在完成共同的目标后,终究要奔向不同的方向。

      茶寮里人声嘈杂,谈论着年货的价钱、家长里短,偶尔也有人低声议论着不久前那场轰动平安京的恶鬼处刑,提到“羽衣家的那位少主”,语气里带着些许残留的惊叹。我坐在其中,却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不说这个了,”我强迫自己振作起来,重新拿起茶杯,对玄间露出一个更明朗些的笑容,“说说你吧,玄间。新年过后,你们就要回东边了吗?”

      “嗯!南贺还有政务要处理,与新家族缔结的关系也需要维护;之后我和扉间会轮流驻守平安京的。”

      玄间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新话题,开始讲述千手一族领地的一些趣事,以及他们可能要在平安京留到正月后的计划。我听着,不时点头,心思却有些飘远。

      窗外的雪似乎小了些,但天色依旧阴沉。我知道,玄间是好意,他想缓和我和扉间之间那显而易见的僵局。但有些裂痕,并非善意就能弥合。

      那场大雪中的行刑,像是一个清晰的分界线。线的这一头,是作为“英雄”和“检非违副使”的羽衣善;线的那一头,是即将成为“河源清氏光博之妻”的羽衣善。

      而千手扉间,他稳稳地站在线的那一头,属于权力和斗争的世界里。

      谈话终有结束的时候,我喝光了杯中已经微凉的茶,站起身。

      “玄间,谢谢你的茶。礼物……披露宴上再见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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