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里》洋葱味的苹果

22、余音里

　　林嘉茵和裴思铭离了婚，住了很多年的房子卖掉了，所得的钱，夫妇两一人一半。

　　裴思铭的那部分被长辈做主，全拿去还债了。

　　林嘉茵叫朋友帮忙和自己一起去收拾东西时，前夫还待在屋子里。

　　屋子里大包小包的，似乎前夫也正好今天回来收拾东西。

　　前夫坐在沙发上，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任何表示，好像已经是陌生人。

　　裴思铭年轻时俊郎的外表，如今也失去了当年的风采。就算是和同龄人比，维持得还算不错的容貌和体态，现在也已经满是颓废。

　　两人各自从这个屋子里打包一些东西离开。

　　两人就此再没有一点瓜葛，以后路上碰到了，或许都要避开。

　　裴思卿和陈屿回了学校，正逢考试。

　　裴思卿忙得焦头烂额，叫苦连天。反观陈屿，整个人悠哉悠哉，轻松应对，甚至还有时间来帮他整理资料。

　　“你们要学这么多？”陈屿拿起厚厚的一叠复习资料递给裴思卿。

　　裴思卿叹口气：“是啊。”

　　陈屿看着裴思卿愁眉苦脸学习的样子，不禁失笑，整个人凑过去，靠在裴思卿身上，安慰道：“加油，学完了就好好休息。”

　　说完，在裴思卿侧脸留下一吻，便跑去了厨房准备午饭。

　　裴思卿看着和砖头一样厚的资料，还有自己回去这么些天，落下的作业，简直苦不堪言，只能埋头苦做。

　　另外，他还得在这个暑假找到一份正式的实习。他接下来的每一年或许都要如此，努力在毕业就获得一份不错的工作。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有机会和陈屿一起留在某个地方，有个自己的小窝，他也才有可能追上陈屿的脚步。

　　陈屿或许真的是一个在音乐上很有天赋的人，所以才能这么年轻就小有名气。

　　他呢？他当然就只好勤能补拙了。

　　裴思卿考完试，和陈屿又回了一趟家里。

　　家里已经搬空，现在整个房子就几乎只剩下一个躯壳，需要熟悉它的人走进来，才能在它里面说上几句，例如，这里原来摆了什么，那里又原先放着什么的这种话。

　　墙壁上，地板上一些斑驳的痕迹似乎是时间留下的无声的记录。

　　裴思卿站在门口，朝里头看了两眼，便退了出来。

　　“走吧，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两人出了门，便一路左拐右拐来到了林嘉茵现在的住所。

　　一间两室的房子，林嘉茵租的是朋友家的一间房，她说：“没想到这个年纪了，竟然还能过和朋友住在一起的日子。”

　　林嘉茵的朋友一直都没有结婚，在县城里一个人做生意。

　　两个中年人现在住在一起，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一起跑去朋友家里玩，玩到不愿意回家，要在朋友家住下，然后两个人兴奋得一晚上都在叽叽喳喳的少女时代。

　　裴思卿看到这个屋子里很明显摆上了一些属于林嘉茵特色的东西，林嘉茵脸上的表情也比之前许多年都要轻快许多，虽然眉眼间的哀伤已经深深地刻了进去。

　　林嘉茵从卧室里抱出几个纸盒子来给裴思卿，这是她替孩子保管的一些物品。

　　并不贵重，只是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零零散散地积攒了很多年，这回一搬家，又全都聚到了这几个小盒子里来。

　　“没什么太多东西，你的衣服什么的等我理好了就全给你寄过去，这些东西，如果你不想要的话，那就留在这吧。”

　　裴思卿摇摇头：“不用，我自己来整吧，东西我会好好带着的。”

　　林嘉茵忽然有些泪光在眼中闪烁：“你……真的以后不会回来了吗？”

　　裴思卿思索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应该不会回来了，但我有机会会回来看你的。”

　　“你真的想好了吗？”林嘉茵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不知道是在问裴思卿选择不回来这件事，还是裴思卿选择和男人共度一生这件事情。

　　“嗯，想好了。”

　　裴思卿没有给出林嘉茵暗自期待的答案，她也知道陈屿现在就在楼下等着自己的儿子。

　　或许……或许，这样也是好的，只是不是她曾经想过的那样好。

　　但她设想过的童话，又真的实现了吗？

　　她没有答案，她只能希望。

　　“那你们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记得往家里打电话。妈妈……妈妈其实是个很糟糕的人，稀里糊涂地过了很久，有很多事情可能都做得不好。妈妈，希望你能原谅我。”

　　裴思卿没有立刻回答，但沉默良久，还是说了一声：“好。”

　　林嘉茵听到这一声，只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装聋作哑地错过了很多……

　　但时间在往前推，目前也就只能到这了。

　　她站在楼上，看着两个年轻人抱着三四个大大小小的纸盒子，逆着夕阳的光，一路向前。

　　陈屿知道，裴思卿还在害怕。

　　害怕是个什么东西呢？

　　好像只是一种情绪，看不见摸不着，十分抽象。

　　让陈屿不敢确定自己到底何时才能把裴思卿心里的洪水猛兽通通祛除干净。

　　但他知道裴思卿有在慢慢变好。

　　虽然还是有的时候一消极，嘴巴里就要冒出不好听的话来，骂自己也骂别人，好像这个世界都是垃圾。

　　但还是有一点变好的，那就是开心的时候更多了，不开心的时候变少了。

　　陈屿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如果有人来问，裴思卿要是一辈子都这样，那他要咋办。

　　他觉得，那能咋办？就这样办呗！

　　都一辈子了，还能怎么办？

　　说明他们是啥锅配啥盖，怎样他都乐意。

　　现在就只看他们能不能长命百岁了。

　　如果裴思卿敢在这个时间线前，在所有的一切都终止，化作一捧黄图之前，就要离开他的话。

　　那他一定会死咬着裴思卿不放的，就算裴思卿侥幸逃开了，他也要裴思卿一辈子都记挂着他。

　　裴思卿一定会的。

　　这是他们命运相交的一刻就敲响的音符，余音一直从两人在同一架钢琴上交错的手指；一直延续到此刻睡梦中靠着他的裴思卿身上；一直延续到……

　　更远的明天。

　　余音里他们相互交织，留下让这个世界耐人寻味，摸不着头脑，却让他们彼此之间会心一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