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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相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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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助理也瞧见砚台下的刻章，他瞬间认出砚台的来处。
与此同时，车也稳稳停在了齐宅院门口。
“少爷拿着吧，这是连总送的礼物，我同齐董事长汇报一声即可。”
周助理含笑，试图缓和少年周身低沉的氛围。他提着拍品率先一步下车，替齐朔开了后车门。
齐朔将砚台放回木盒里，拎着盒子同周助理颔首道别。
深夜里，冷风徐徐，开得正盛的山茶枝头轻晃，冬季的冷意初显。
沐浴过后的少年赤脚踩在冰冷的特质砖石上，他打开刚从老爷子院里送回来的木盒。
虽然周助理出于好心替他隐瞒连晋城送的礼物是出自母亲之手的砚台，但是上一世的他是彻底领教过齐老爷子的掌控欲，他不允许齐朔有任何超出他掌控的行为。
所以这份礼物他必须表现出不在意，必须让齐老爷子过过眼，消除他的疑虑。
齐朔捧着砚台，用手指细细拂过每一个细节，这一刻让他仿佛陷入时空重叠，似乎能感受到母亲的手温，以及完成作品后的愉悦心情。
墨条同砚台相触，摩擦，与清水交融，齐朔提笔沾取，落笔。
这一刻的失而复得是二十几年不曾体验过的。他不算长的生命进程里，重要的东西就像手里的漏沙，没有一刻不在流失，而这一盏砚台就像在提示他：这一世，他能改变什么。
齐朔闭了闭眼，再一次睁开，随后在宣纸上一气呵成地写了个气势恢宏的“忍”字，静静凝视了片刻，便团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
两匹在跑道上飞驰的骏马皆速度极快地冲向终点，最后在分毫之差下决出胜负。
输了比赛的付朝安脱下帽子，捋了捋汗湿的发梢，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声线还有些颤抖。
“齐慎哥，太刺激了。我好久没遇到能匹敌的对手了。”
齐慎嘴角含笑，神情含情一般地注视眼前活泼的付朝安。
“还是朝安厉害，小小年纪马术就这么精湛。”
“我也就是喜欢，不喜欢我哥按着我头我都不学。”
虽然还在生气连晋城骂他的事儿，但是提起他哥，嘴上说着嫌弃，小脸却带着满脸的依赖。
齐慎含笑倾听，陪着付朝安在马场上闲逛了几圈才进了室内。
“朝安下午还要去做什么？我都能陪你。”
付朝安欢快的脚步顿时停住，他确实有件事情需要做，但是有些犹豫踌躇。
他从小到大还没向谁道过歉呢，连小时候欺负刚进家门的哥哥，他至今都没有道过歉。
付朝安碾了碾脚下的沙石。
要他拉下脸去和齐朔道歉，真的有些为难他了。
但是……他砸了人家母亲的遗物……
齐慎看着付朝安变化多样的表情，以及不自觉用脚尖碾沙地上的石子，一时觉得有些可爱。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付朝安向他吐露难题，将温柔备至的哥哥形象塑造得极其完美。
“齐慎哥，能去你家吗？我……有事找齐朔。”
话音刚落，付朝安满眼期待地看着齐慎，等着齐慎的答复。
齐慎依旧保持完美弧度的笑容，甚至连眼神都不曾改变一点，笑道：“当然可以，但是不知道阿朔有没有空。”
“还能没空？听我哥说他不是刚要上大学？”
“他他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齐慎意有所指地说了这句话后，便贴心替付朝安牵过缰绳，朝着等候已久的工作人员走去，留下付朝安一人回味这句意味深长的评价。
“这架子还真大，难怪装得那副欠揍的封建小老爷的样子。”
付朝安努了努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被带偏了。
齐家偌大宅院依旧像上一次一样的冷清，明明院内景色极好，长廊也有佣人走动的身影，但是无论是向阳而开的花，还是行走的人都透着一股束缚感，花像是永远挣脱不了被屋檐遮住的阴影，人像是永远走不去这座深宅大院。
付朝安暗暗吸了口气，这回没有他哥陪在身边，明显没有上一次自在。
他不由自主地凑近齐慎，在闻到齐慎身上的信息素时，又悄悄挪开了一点距离。
没想到这么温柔的齐慎哥，信息素这么刺鼻。
付朝安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不礼貌，抬眼偷偷观察了一次齐慎。
幸运的是齐慎并没有注意到，但是他发现齐慎朝着某处看去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以及他读不出来的怪异。
付朝安顺着齐慎的视线望去，不远处的阁楼上一抹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是齐朔。
向来粗线条的付朝安突然真实感受到久违又让他害怕的家族内部的剑拔弩张。
这仅仅是一个身影……
而此刻阁楼上的齐朔拿着刚从书架上找来的资料，再次坐回书桌前。
他嘴角浅浅一勾，明显被齐慎的态度愉悦到了。
他一早就知道付朝安和齐慎会来，也猜到付朝安为什么愿意再来拜访的原因，但是没想到他只是稍稍故意那么一下，就能引起齐慎警铃大作。
难怪上一世齐慎这么喜欢看自己发疯失控的样子，原来这其中是这种乐趣。
齐朔翻了一页，边看边等着付朝安自己上门。
果不其然，齐朔核对了一半资料，阁楼楼梯便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明显脚步声的主人也在刻意放轻步伐。
直到响动彻底安静下来，齐朔才放下手里的资料，朝门口望去。
“进来吧。”
付朝安这才带着一脸别扭地挪了进来，他将手里提着的盒子放在了齐朔书桌前，又吊着一张嘴，佯装底气十足地准备落坐在齐朔对面地椅子上。
齐朔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盒子，抬首看向他。
“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
可能是齐家的教育深入骨髓，齐朔说话时的气场在没有注意时会不自觉带着上位者的不怒自威，这让本就理亏的付朝安吓得赶紧将屁股挪开，乖巧地立在一旁。
但是他站笔直后，又发现不对劲，他为什么要这么听话，正准备说些什么挽回自己的尊严时，齐朔率先开了口。
“行了，坐吧。”
付朝安偷偷地横了一眼齐朔，被齐朔敏锐捕捉，又火速变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齐朔继续手里的事情，没再搭理付朝安。
付朝安见自己的赔礼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又有些闹脾气，奈何在齐朔这里，自己的小脾气没有发挥的余地，只能自顾自地拆开盒子，等着人主动问他。
齐朔看穿了这个小孩的幼稚把戏，心里无奈一笑，接着遂了付朝安的想法，主动开口：“什么东西？”
付朝安马上接茬：“还你的，虽然比不上你的，但是也是我的心意，毕竟我……还没向谁道过歉呢！”
付朝安展开盒子，里面放的是一块品相极高的砚台，他有些小心翼翼地推到齐朔面前，等着齐朔能给他些正向反应。
不是他不找出自同家的砚台，是齐朔母亲亲手所出的砚台现在皆是有价无市，现在这块有些相似的，还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
齐朔接过砚台看了看，问道：“花了多少钱？”
“啊……没花多少”
付朝安偷偷瞧了一眼对面面无表情的人，弱弱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百万？”
闻言，齐朔平静无波的眼神闪过一丝嫌弃，而这次粗神经的付朝安却极快地捕捉到。
“你刚才是不是嫌弃我？”
齐朔没回应，将砚台放回盒子推到付朝安面前，才开口说道：“拿回去吧，没必要花这个钱。”
这是付朝安人生中第一次上赶着还被驳了脸面，他收敛了好一会的少爷脾气终于按耐不住，伸手夺过盒子，骂骂咧咧：“这个是我第一次认真的道歉，你太不识好歹了……”
付朝安脾气没耍完，便有一道冷漠而疏离的眼神投射而来。
他艰难地和对面无情的视线对视不到三秒，便率先败下阵来。
“坐下。”齐朔声量不大，却带着无法反抗的压迫感。
付朝安由怒转委屈，像自由落体似的蹦回椅上。
齐朔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见证了付朝安不知多少次的表情以及情绪变化，这让他明显感知付朝安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想想还是不再欺负人，语气也尽量克制。
“你哥哥已经赔过礼了，我也接受了，所以过去的事情就当做过去了，我也接受你的当面道歉。”
付朝安委屈巴巴，将脸朝着门外，坚决不搭理齐朔。
齐朔无奈，又问道：“想不想喂鱼，家里前几天进了几尾品相很漂亮的白写，去看看吗？”
付朝安这才转向他，撅着嘴嘟囔：“白写是什么？”
“……鱼，黑白锦鲤。”
——
齐慎在兰园等了许久都不见付朝安回来，心里积攒的怒意逐渐攀升。
他面色有些难看地跨出院门，正面迎上从外头应酬回来的齐镇盈。
齐慎一贯无视弱小的Omega父亲，眼神都没有一个便准备离去，却听身后传来淡淡的语调。
“迎敌便要有迎敌的气势，自己现在都露了三分，怎么和人对弈。”
齐慎带着不耐烦的眼神朝后望去，身后已经没了人影，待回过头时，他脸上的情绪已经恢复平日的温和，举止有礼地迈出了园子。
而去而复返的齐镇盈立在檐下，眼神意味不明地朝着齐慎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
齐慎还没到荆园，在长廊上便远远望见水榭笑得正欢，时不时和齐朔说话的付朝安，以及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盘着珠串的齐朔。
这么一看，两人还莫名有些般配。
齐慎暗暗咬紧牙关，尽量不露一丝情绪地靠近二人。
齐朔的视角正好能瞧见远处的齐慎逐渐接近，他甩了一把手串的穗子，将手串套在腕上，起身轻拂身上的浮尘。
付朝安看着齐朔一副要离开的架势，扔下饲料追问：“你去哪里？不陪我玩啦！”
“下次再约，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想倾诉的话到时候也可以慢慢说。”
付朝安瞬间眼前一亮，他有些激动又刻意控制自己过于雀跃的状态，点了点头。
“过段时间就要开学了，到时候学校见。你新生入学一定有很多不熟悉的，到时候一定要来找我......不对，我去找你也行......约好咯。”
付朝安嘴巴不停歇地蹦豆子似的说了许多，表情是根本藏不住的雀跃，齐朔点了点头，回应：“嗯，学校见。”
齐慎走近时，只听见了齐朔对付朝安的回应，以及付朝安一脸愉悦的神情。
他脸色不变，却暗暗握拳。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呢！”
付朝安转身招手，齐慎微笑回应，进入水榭后便像男伴似的贴在付朝安身侧，看向付朝安的眼神都含着情意。
而神经大条的付朝安明显没接住齐慎递来的感情，只当哥哥一般分享自己刚才的谈话。
“我和齐朔约好到时候一起开学……”
齐朔平静地注视着此刻的二人，脑海里冒出的是上一世这两人婚后发疯掐架的场景。他扯了扯嘴角，朝着庭外走去。
“走了。”
付朝安在他身后喊：“约好了！”
齐朔回首挥了挥手，朝着通向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付朝安目送齐朔的身影消失，喃喃自语：“长得还挺好看。”
齐慎扬着的嘴角一僵，他看向付朝安背影的眼神逐渐蒙上一层晦暗。
等着吧，等到他站上那个位置，他要将眼前这蠢货还有那目中无人的东西都狠狠踩在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