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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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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的隐居创作,终于是赶在截稿前交上了满意的作品。原本交作业的程序是先运到学院的毕业展画廊,待审定后再寄往巴黎的展览馆现场。教授们也希望最优秀的作品当选,虽然不敢阻止Michele威胁我,但也给了方便,允许我将画作直接邮寄到巴黎。
投递作品后,我收拾东西,暂时离开了木屋,开始满欧洲转悠以躲避Michele的追杀。出发之前联系了一下E.N,没想到这小子也跑出荷兰了,这会儿正跟葡萄牙海边晒太阳呢。
“你也有必要躲?”我不由得问。
“他们只知道你我认识,你没了当然找我,我不跑成么?早说了他们那个组织盯上的人谁都罩不住。而且我也就算了,你的话,他们不找到真不会收手。你最好能寻个跟他们有仇的□□组织,还得是势均力敌的,想办法在那里站住脚。这是我绞尽脑汁后,给你找的唯一出路了。”
“要我混□□?”
“对,这样才能有命。混白道你从现在开始算来不及了。即使你现在已经成为艺术家大红大紫,那也没用,他们有办法让你闭嘴让你消失。”
“我想想吧。”
在外边忐忑不安的漂泊了两个星期,一点动静都没有。总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除了E.N没人有我的联系方式,学院发生什么我都不可能知道。于是某日,我从一间网咖的电脑上登录了我们学校的BBS。并且下定决心,如果没有线索就加入E.N介绍的□□组织,开始另一种生活。
首页赫然登载着我入选艺术展的表彰新闻。我大略扫了一眼,转而点击八卦灌水区,想看看能不能搜到关于Michele的事情。他名下的帖子倒有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事,处分,□□身份,打架斗殴什么的。翻了半天一无所获,我退出灌水区,点击我入选展览的公示新闻,打算最后仔仔细细看一遍,就离开去联系E.N。
“同学们提交的作品都十分优秀,令评委教授们非常为难。经过了慎重的考量,我们择优录取了五名候选人。在几轮研讨后,又从中挑选出两名同学参加决赛。戈南禹同学的作品精彩绝伦。选用材料是布面油画和丙烯,笔法流畅,细节刻画精准,风格大气,意境深远,整体画面有张力,不得不承认已具备国际水准。而另一位候选人Michele同学,因为没有按时提交参赛作品,视为弃权,很可惜,失去了比赛资格。
没交作品?
他放弃了。怎么会?
我立刻联络了带我的教授。还没开口他就激动地说:“我正在想怎么通知你呢,你快回来吧,危险解除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上帝惩罚了他。”教授饶有介事的说,“Michele已经回他的老家意大利去了,估计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学生横行霸道、生活荒淫无度,前几天听说他染上了XING病。他父亲这次再也不要求他拿什么毕业学分,直接替他办休学,回国治病去了。”
“什么XING病这么严重?不会是HIV吧?”
“是的。HIV,AIDS。这大块儿头现在后悔了,恶行遭报应了。去他的!”教授是个倔强的老头又嫉恶如仇,而且年龄大了什么都敢说。这次与Michele竞争他帮我的忙最多。
“我的孩子。”老教授的声音中充满情感,“一切都好起来了。快回来吧!”
一切……都好起来了?真的都完结了?
我的作品即将陈列于世界最知名的艺术展览上。
我的命得以保留下来去接受这项殊荣。
在荷兰出人头地。我的第三个愿望终于实现。
李延廷,李延廷!我成功了!
两小时后,我坐在候机大厅里,等待飞往阿姆斯特丹的航班到站。时间充足,本想先给李延廷播电话报平安,可是他走之前没留国内的手机号,我也没问。
这是我的习惯,别人不说的事我一向不过问。
所以我先打给E.N。这小子那么大嘴巴,肯定立刻告诉李延廷。
E.N说他也没有李延廷在国内的电话号码,只把MSN给了我。然后转而问:“你怎么还活着?”
“滚。”我心情大好懒得和他抬杠,“逆我者亡。现在Michele那小子要担心他的命了。”
“什么?你这么快就混到核心位置了?哪个组织答应帮你灭他?不会吧,你也太神了?你是不是卖身了?”
“我没混□□。是他自找的。他生活混乱染上HIV了,连参展作品都没交,直接回国治病去了。”
“啊?”
“得艾滋病了!”E.N反应真够迟钝的。
“消息可靠吗?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教授告诉我的,展览弃权的事都公示网站了不可能造假。”
“.…..哦,那问题是不是解决了?你还不赶快回荷兰?”
“我已经在机场了。”
“哦,那赶紧联系李延廷!你怎么不留他的电话阿?现在上哪儿找去?”
“靠。谁知道你也没有。我自己找吧。”
收了线,我查询电话本,搜索到一个大学同学,王子彤。
我会有王子彤的电话号码是因为他是学生会的成员,相比其他人,我俩还比较熟。而他可能联系李延廷的原因,是他当初与李延廷最好的死党冯啸交往甚密。
也许他那边会有消息。
“喂?哪位?”听筒中传来的声音清冷平缓,是王子彤。
“王子彤吗?你好,我是戈南禹,大学同学。”
“哦,你好,好久不见。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是这样。你有李延廷的联系方式吗?”
他略带惊讶的重复这个名字:“李延廷?没有。退学以后就没见过他。”
“你说……什么退学?”
“哦,原来你全都不知道么?其实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全校都知道,酒吧街也传开了。”
我心理泛起一种奇怪的紧张感,没有作声追问,他继续说下去:“你出国没多久他就不正经上学了。后来出了场车祸,又失去了体育特长生的资格,被学校开除。”
“因为出车祸学校就开除他?”
“不是因为车祸,是因为校董方凯发现他精神不正常,在医院给他检查,查出精神病了。精神病人什么正常学校敢收?再说他特长又废了。”
“.…..”
是因为我……是我把他逼疯的。是我毁了他。
“他从学校离开后就断绝了所有联络方式,消失了。冯啸找了他很久。去年得到消息,听说他一直在酒吧坐台。”
“你确定他在坐台?”虽然我有感觉,李延廷突然那么有钱,言谈举止圆滑老练,应酬声色场所的人坦然处之,一切都暗示着和这种事有关。他不让我进入他身体,大概也是嫌弃他自己。我猜到过,但真正听其他人说出来,仍然难以置信。
我的李延廷,这四年来,竟然一直在做MB。
当我平步青云的时候,尝试与欧洲人交往的时候,全身心投入创作的时候,他在声色场所,向不同的男人袒露自己的身体以得到报偿。
“你不相信?”听筒中突然传来王子彤轻蔑的笑,“我跟冯啸说的时候,他立刻就信了。他说,‘万念俱灰,当然就会自甘堕落。还活着就好。’”
还活着就好……
李延廷活着,4年后又找到了我,还好他活着。我还有机会给他一切。
再也不会有了,不幸、悲哀、伤害、抛弃、离散、背叛……再也不会分开。
我戈南禹在生命危急时,是你李延廷陪在我身边。
在你失去生存意志的时候,我却没有关心过一丝一毫。
对不起,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谢谢你,失去一切的时候坚持活了下来。
再见,你快出现吧,让我再一次见到你。
李延廷,一切都美好了,让我们在一起吧。
飞机抵达阿姆斯特丹,离开将近70天的熟悉的城市已经被夏日慵懒的阳光填满。现在是7月中旬了,漫步在烈日下虽然难受,但些微带着河水凉凉湿气的轻风拂面,驱散了焦热反而十分舒服。刚下飞机没走多久,E.N的电话又追过来。
是不是联系上李延廷了?我摁下接听键。
“你到阿姆斯特丹了吗?”
“刚到。你找到李延廷了?”
“嗯,找到了。你现在在哪?我朋友开车去接你了。”
“接我?你现在还在葡萄牙吧?接我干嘛?”我一边问他一边抬头四下寻找,果然有辆黑色轿车上的司机在向我招手。来人我见过,正是上次和E.N拼酒时,包间里的两位嫖客之一。
“哦,我看见你朋友了。”我和那男人打过招呼,上了车,“我们去哪?”男人说了一个地址,然后猛踩油门,汽车飞驰而去。
“你叫我去那儿干嘛?”我继续电话问E.N。
“李延廷没有回国,他应该在那个地址。”E.N深吸了口气,“见到李延廷前,我必须和你说一件事。他这4年的经历,我想你恐怕……”
“我知道了。有人告诉我了。”
“你知道了?”E.N坦率的表示了惊讶,“不是你猜的那样,你怎么可能猜到?”
“他这4年一直在酒吧做MB,是吧?”
“你真的知道了!”
“恩。”
“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我再也不会让他受这种苦了,这样的然后我没必要和你E.N说吧?我们俩的事,我直接对李延廷说就好了。关你什么事?
“然后他为什么来荷兰?为什么这么有钱?为什么敲响你们家的门?你到底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到底要我知道什么?”我不明白E.N有什么可激动的?无论因为什么我们现在都在一起了。
“他那么有钱不是因为他做MB挣得多,他没有靠山,在小酒吧只能勉强糊口。他那笔钱是一笔巨额保险金。”E.N的声音说不出的凝重,“重疾险。”
“重疾险?那是说他……”我突然全身发冷,“绝症?”
“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来荷兰?那是来见你最后一面。”
我握着电话的左手开始颤抖。
“他……得的是什么病?”脑中许多片断似乎突然联系在一起,我应该有预感的,我应该知道的。
“我再问你,”E.N继续语气冰冷的说,“他为什么不住在我家?他为什么不让你进入他的身体?我为什么和你拼酒嗑药,让你当着我的面上他?”
“他……”我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剧烈,几乎无法说出话来,“他染上的是HIV病毒。艾滋病……”
我早该知道的……血液就是传染源。他裹着那么严实的单衣睡觉,不是洁癖,是怕皮肤裸露,不小心划伤,流出血来传染我。口腔发炎的话,接吻也会传染。他不再吃辣,是怕上火口腔感染。他那么挑食,是因为病情严重,许多发物都不能随便食用。他苍白色的皮肤,他下身无法坚硬,是因为他真的生病了。
“我不在乎,戈南禹。我爱李延廷爱到想陪他一起去死,我认识他时就知道他染上了HIV,我依然想上他,一次次强迫他,可是他不肯。我知道他心里有你,他最爱最恨的都是你,我为他创造机会,他也下定决心向你报复了,可是最后,他还是逃开了。”
“等等!等等!”我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虽然脑中一片混乱,我还是瞬间想到了,不是!不对!重点不在此,重点是,“E.N!我现在去的难道是Michele的家?”
“……是的。”E.N叹了口气,“Michele的病,肯定是李延廷传染的。我猜,离开你的两个月,李延廷一直和他在一起。虽然HIV的感染率很低,但做了两个月,足够了。”
“可是……Michele两周前……已经回意大利了不是么?”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所以,李延廷是不是两周以前就……”
“啪!哗拉!”震耳欲聋的玻璃破碎声。待我反应过来时,司机正从后视镜里惊惧地看着我。我才发现,我用打石膏,还夹着夹板的右手,捶碎了身旁的车窗,原型小碎块四散飞去,也有不少打在我身上,感觉不到疼。
我宝贵的右手火辣辣的,也不疼。
“请再开快点?”
“好,你别着急啊,我理解。”司机安慰我一句。
你理解什么?他可能已经死了,那漂亮白皙的身体可能已经腐烂发臭。那灵动的总是映着我影子的瞳孔,可能已经无神地定在某个角落一动不动了。
——你是谁?
——李延廷的戈南禹。
——你爱谁?
——我爱你。
——爱多久?
——直到我死去。
——足够了,直到我自己死去就够了。
你怎么能一个人死去?我强迫你就好了,那天我强上你就好了。我说过不会再放你一个人,我不会再让你一人面对生死。
——我想,和你结婚。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永远不会。
——可是我和4年前不一样,我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了……
你怎么能离开我,怎么能没有时间?不许,你一向都听我的不是吗?你不能离开,不能!
——你个混蛋,毁了我的混蛋,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你去死。
我是混蛋……李延廷,是我毁了你……你原谅我,你活下来,你再坚持一下,给我一个机会,我爱你,我爱你,你一定要等着我……等我……
回忆淹没了我,在风车下,在水城中。在风车下的原野,我们骑自行车踩着木鞋肆意欢笑,在水城中的街巷,我们手牵手举着甜筒尽情开怀。
7天,只有短短7天,却改变了我一生,拯救了我差点失之交臂的心愿,我的心愿。
可是你呢?李延廷,你彻底被我毁灭的一辈子。因为我失去学业、感情、生活、健康、甚至为我付出生命。我怎么要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