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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心猿意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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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城?
何霖恩的腰一下子刺痛起来,像是被两股力量活活撕裂开来般阵痛。
这个名字在他最近投简历见组的时候见过。
当时他是在微信一个“演员通告群”里看到的,发布了许多不错的剧组的空余角色,何霖恩原本想投的,几个字劝退了他。
———素人可投。
欢迎没有表演经验的新人,新人优先。
他当时感觉不对劲,打着“大导演+好班底大制作”旗号的剧组是不会,也绝对不敢启用没有签公司的新人的,更别说素人了。除非是大导演亲自选角,全国海选的那种。
一旦抗不起剧,启用素人的选角导演恐怕得引咎辞职。
更何况对于素人给的工资和角色也太高了,一上来就女主角,要知道现在跑群演混前景都竞争激烈呢。
稳妥起见,何霖恩没说什么,当着万物卿的面拨通了电话。
没人接。
打第二次。
仍然无人接听。
万物卿思索道:“会不会是她已经睡了啊,何老师?现在晚上了。”
何霖恩在打第三次,心中不好的预感渐渐泛上心尖。
不会是被骗了吧?
年轻焦虑的少女很容易踩中那些老油条的套路,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呢?
第三次电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何霖恩彻底慌了。
他扶起自己的腰风驰电掣地往外走,万物卿惊慌安慰:“何老师,怎么了?不接电话可能是她在忙,她确实是去《协议事业》剧组拍戏了,绝对不是偷偷出去玩。”
“把那个剧组负责人电话给我。”何霖恩两条大长腿快步走下楼梯,他现在的身子已经不适合如此快速度地下楼了,但现在他分秒必争。
万物卿翻出组训给了一个,打过去,号码不存在。
“操!妈的。”何霖恩没忍住骂了出来,他这个速度连万物卿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跟得很勉强:
“何老师……到底怎么了?!”
何霖恩回头看了他一眼:“叫你不跟陈渊好好学好,你看看你的身体素质,陈渊天天打游戏但人家健身啊,你虽然打篮球但怎么连我都……唉。”
他止住,说正事:
“袁一宁去的那个剧组是假的。”
“什么?”万物卿不敢相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组训也是假的,我在群里接触过一类类似的诈骗,通过虚拟组训诱骗未成年怀着明星梦的少年少女去一个地方,其实就是传销。但我觉得那些骗术太假了没人会上当所以举报后就没管了,谁知……”
何霖恩突然看向万物卿,调出了自己的信息。
举报记录上,那几十条未被举报成功的信息上清楚地写着进组时间,地点,开机时间。
两个字触目惊心:
渭城。
几十条不同剧组的虚假诈骗信息的最终地点都是渭城!
“会不会只是一场误会呀,何老师,你想多了,袁一宁进组时我们还在联系呢。”
“但愿如此,世上最美的词不过虚惊一场。”
天色太晚了,何霖恩担心万物卿的安全打了辆车送他回去。
“先不要告诉任何人,避免引起恐慌,我希望是太晚了她睡了,希望是剧组换号码了忘记网上同步更改了。”
他安抚好万物卿,独自走向地铁口,内心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怎么可能是太晚了睡了呢?
不说剧组不熬穿就是早睡,一个17岁的年轻女孩,9:30就呼呼大睡的可能性比老年人凌晨2点睡的可能性还低。
因为老年人可能失眠。
他往地铁口走,中途接到陈渊电话: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就说地铁根本不靠谱嘛!你让我来打挑战赛输了,还不如来接你呢?”
很奇怪,心中的焦虑和不安在听到这欠打声音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明明按照何霖恩的风格和他跟陈渊的相处模式,这个时候应该怼他一句“你就是菜啊,大主播,不然怎么会变成现在无人问津的模样。”
话到嘴边,变成了:“加油,相信你。”
这种心猿意马的感觉很微妙,好像有一股清泉在心窝流动,它穿过两个人的过去,从高峰跌落低谷共同的经历,一起携手寻找未来的并肩,最终落在心底的湖泊中,慢慢蓄成大海。
有好长时间对面都没动静,仿佛被这句话当场炸哑巴了。
许久后陈渊才回:“我会给你打个冠军。”
“好,我等着。”何霖恩温温柔柔答。
晚风带不走气氛弥漫的缱绻的元素,柴火越加风越旺。
何霖恩挂了电话,慢步走到地铁口,突然手机又响。
他以为是意犹未尽的陈渊,没看就接了。手机贴在耳边,震动了几秒后,何霖恩的瞳孔倏然放大。
“老师……救我!”
是袁一宁。
何霖恩转身就走,摸出电话:
“喂,陈渊。”
“怎么~?你终于想起要我来接你了?行,我已经在车里了,你一声令下,我就扭钥匙……”
“我先不回家了。”
对面轻飘飘的声音戛然而止:
“发生什么了?”
短短五个字却给何霖恩与众不同的感觉,这小子终于不是一遇到什么变故就会吼的人了。
他越来越像……
一个合格的父亲。
“我班有个女同学遭遇诈骗,刚刚打电话向我求救了,我去警局一趟。”
何霖恩简明向陈渊说明情况,没等陈渊开口就挂了。
他知道陈渊会说什么话,什么“你现在的情况一个人去?”“那更需要我来接你了啊喂!何霖恩。”
不知怎么,平日里烦躁的话语此刻却令人那么安心。
何霖恩一刻不停地拦了辆车,立马拨打了报警电话。
就在他挂掉报警电话的后一秒,一个熟悉的电话响了。
响当当的三个大字格外刺眼:袁一宁。
何霖恩犹豫了几秒,指尖按下了接听:
“喂?”他哑到。
“何老师!别报警!别报警,他们只想要钱,你报警了他们会杀了我的!”
袁一宁嘶哑的吼叫从听筒传来,外界嘲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绳子的摩擦声。
何霖恩无声地垂落了眼帘,问:“要多少钱?”
袁一宁呜泣道:“20万!”
对方挂掉了电话。
网约车缓缓停在警察局,何霖恩下车时才发现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他已经快熬不住了,下车时腿都在抖,司机大哥看得揪心:“要不我给你开到门口?”
“没事不用,谢谢。”何霖恩扶着车门站稳,腰疼得跟断过一样,关节处滋滋咔咔,腹部的重量拽得整个人脱节,旧伤摇摇欲坠。
何霖恩撑着腰往里走。
渭城,一间出租屋内。
狭小的三居室被打通重新分割,窗帘紧闭,见不得一点光。
一个肥胖的女人坐在床上嗑瓜子,瓜子壳不由分说砸到跪在地上的袁一宁脸上。床头站着个精瘦的男人,手里攫着一根粗大的麻绳。
绳子另一头绑在袁一宁身上,嘴被塞入纱布。
屋内人很多,手机布满了墙壁,邋遢的泔水到处都是,有任何人有任何时间的松懈,男人手上的绳子就会啪!一下打过去。
“想死吗?你抬头!妈的家里连个20万都拿不出的狗屁家伙,妈的我养着你真的算慈善家了。”
袁一宁跪在那里,悔不当初。
她被骗进这里已有五六天,是这里的“新人”,换句话说还是可压榨的耗材。
就在刚刚她尝试逃跑未果,被大家称呼为张哥的精瘦男人拉回来绑着,举起了她的手机。
———一进来就被没收的玩意儿。
“给你爸妈打电话,给钱就把你放出去。”
张哥说,被叫做胖姐的女人咬下瓜子仁,“看看你是不是爸妈的小宝贝儿的时刻到了。”
张哥逼迫她解锁了手机查找父母电话,袁一宁咬紧牙齿想反驳什么,此刻,有人打过来了。
备注是:讨厌何。
“这是谁?”张哥语气慌了一瞬,“他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
袁一宁塞着纱布说不出话,胖姐发话:“管他是谁,接,接了交给她。”
张哥照做。
本来他们是想随便是谁,在这个时候打来关心她的应该也是这个小女孩的亲人吧,那就都可敲诈。
张哥把通话开免提,袁一宁眼里噙着泪水看着他们,一步步挪到塑料凳边,猛地一低头喊道:
“何老师!救我!”
嘟嘟嘟………
头和电话一起被摁断,泪和后悔一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