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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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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怎么说,她现在是我的妹妹啊。”乔惊尘讷讷地说道,声音轻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你们俩没有血缘关系吧,而且就算你老爹和莫阿姨结婚了,按照辈分来说,她也只是莫阿姨的外甥女,又不是亲闺女。”
“你说你这放假了老往我们这跑,是想躲啥?难道你天天跟我见面就能不爱上妹妹转头来爱上我了?”木娇娇的语气极其欠揍。
“我知道我魅力很大,但我真的很直,没办法了乔儿。如果有来生,我愿意捷足先登来当俘获你芳心的那个人。”
“……神经病,把手机给老祁。”
“呃,我觉得。”祁本华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隐约能听到旁边有人在捶他的后背泄愤,“最重要的其实不是你们俩的家庭,而是你们俩的性别。”
“但是爱情这种东西谁说得清楚,说来说去爱就是爱啊,和她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木娇娇在一旁冲着话筒喊。
“乔儿,勇敢冲。你不是向来最顺应当下感受的人吗,直接A上去!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对了你喜欢女生吗,好巧啊我也是,这不就成了吗。”
“………我真服了你了,你好像一个无脑护主的奸臣啊,退下。”
“你要在这里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话,不如直接问问她本人,哪怕是暗示也行啊。假如她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失恋了哭一场,哭完继续做同一个屋檐下的好姐妹,又有什么关系。”木娇娇嘻嘻笑着,完全无视了乔惊尘的抗议。
“是啊,你要理性克制是绝对不能来问我们俩的意见的。”祁本华在电话那头跟着笑了起来,“皇上,臣等生来就是主战派啊。”
“你们烦死了。”乔惊尘的心砰砰直跳,似乎在为好友的话兴奋鼓舞着。她用手按住胸口,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直接放弃思考,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她坐在原地玩了一会自己的头发,愣愣地发呆。那团被子跟着女孩熟睡的呼吸声规律地起伏着,一截雪白的手腕露在被子外面,带着些青紫的伤痕和碘伏擦拭过的药渍。
她呆呆地盯了会,吸了吸鼻子,想抽张餐巾纸,才发现纸巾盒空了。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小心地把门打开,旋步出了房间,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在门锁发出咔哒声的那一刻,被窝里一双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眼神清澈透亮。被窝外露着的手腕活动了一下,捏住了枕头的一角,又发出带痛的轻呼。
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疼,手腕翻转这样小小的动作都带着一股酸意。莫辞盈费力地抬起胳膊,搓了搓自己的脸,看着自己肿胀成萝卜的手指,一脸难以言喻。
真的要开始健身了。她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脸色很臭,但隐秘的雀跃从胃里一路翻涌到喉咙,她轻轻清了清嗓子,感觉喉头泛起细密的痒意。
她在铃声刚响的时候就迷迷糊糊地有些醒了,但起床气作祟,根本不想睁眼。电话那头的声音隐约没听真切,可是乔惊尘的话如烙印一般,把她的耳尖都烫得发热。
她像是无疑窃取到传世珠宝的蹩脚小偷,只能抱着她珍藏的秘密和模糊的推断,在内心狂舞着,浮想联翩,却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分享自己的心情。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莫辞盈还没来得及理清纷乱的思绪,赶紧闭眼继续装睡,一动不动。
门外的人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好一会,才轻轻拧开。
“小盈?”乔惊尘小声地喊着,“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唔……”莫辞盈庆幸自己刚刚是蒙着头睡的,她在被窝里动弹了几下,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现在已经快五点了,你一天没吃饭了,小盈。”
乔惊尘温温柔柔地说着,好像声音大了点就会把眼前的女孩吓到一样。
莫辞盈掀开被子,半眯着慢慢坐起身来,刚开口发出一个音节马上就住了嘴,掩饰性地咳嗽几声,眼睛倏的睁大,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嗓子。
这是哪来的公鸭嗓。
好在乔惊尘没有注意到,莫辞盈爬起来的时候她就赶紧走出房间,端着一碗刚热好的饭又走了进来。
玫瑰花露的气味混着饭香萦绕鼻尖,莫辞盈想下床,却被温柔又不由分说地摁在原地,“来,直接在床上吃吧,没事儿。”
莫辞盈只好顺从地又坐下,以她现在浑身酸痛的肌肉,走几步对于她来说确实是有点为难了。她伸手想接过碗筷,乔惊尘却自然地端着碗舀了一勺饭,吹了吹,直接喂到她嘴边。
莫辞盈无声地抬眼,跟那满含温柔的眼睛轻轻一碰,又迅速垂下眼,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这是我亲手做的哦,赏个脸尝尝我的手艺呗。”
乔惊尘像只刚打完猎回家的小野猫,小心翼翼地把猎物主动叼到主人身边一样,眼睛闪着细碎光,举着饭勺,期待地看着她。
面前的女孩耳朵红得像是快要滴血,闭上眼,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张嘴,自暴自弃地接受了这样羞耻的喂饭姿势。
乔惊尘看着她闭上眼睛颤抖的睫毛,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端着碗的手却稳稳的,继续着喂食的动作,“有没有一种回到幼儿园的感觉?”
“……”
莫辞盈咽下一口饭,仍然紧闭着眼睛,声音沙哑,诚实地回答道,“没有,幼儿园我都是自己吃饭的。”
其实不太记得了,但是莫小晴总是会向别人说起她小时候有多懂事多好带,连吃饭都不让人操心。
“辞盈小朋友真厉害。”乔惊尘嘴角噙着笑意,眼睛又弯成了月牙,用勺子细心地刮掉莫辞盈嘴角的饭粒。
接着两个人都没说话,你一勺我一口,安静地默默吃完了饭。乔惊尘松了松坐得有些麻的大腿,刚准备起身,身后那人哑着声音开口了。
“开学之后,我们一起走吧。”
乔惊尘一怔,回过头,莫辞盈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脸依旧红红的,眼神澄澈,向来温和冷淡的眸子里带着少有的坚定。
“好呀。”乔惊尘眉眼弯弯,没有再多说什么,端着吃得干干净净的碗走出了卧室。
因为乔惊尘受袭击的事,这个年过得颇有些不是滋味。乔志成在过年前两天接到领导临时派活,只好扔下这个刚组建起来的小家庭,匆忙跑到外地出差去了。
奇怪的是,乔惊尘似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还安慰着莫小晴,说她老爹就是这样碍不下面子不敢拒绝的老好人。莫小晴虽然失落,但更担心外甥女的伤势,所以也没有太在意丈夫的缺席。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莫辞盈左边坐着莫小晴,右边坐着乔惊尘,被迫和她们一起看完了春晚。
乔惊尘的手一直牵着她的,暖暖的,指尖带着薄茧。莫辞盈的手指已经消肿,恢复了往日的纤细修长。这几天被逼着吃了各种各样滋补的东西,好像她打倒的不是一个骚扰犯,而是一卡车拳皇泰森一样。
让莫辞盈感觉很温暖的,是家里两个女人对她打人这件事自始至终的支持态度。小姨开玩笑说如果不是因为犯法,她还想给那个男的再出一笔医药费,喊人再来打他一顿。
乔惊尘则更不用说,喂饭这种级别的待遇都给她安排上了,这段时间简直把她当作娇滴滴的小孩来宠,除了洗澡和上厕所,她就时刻黏在莫辞盈身边,门也不出了,跟妈妈似的把她看得紧紧的。
妈妈。这两个陌生的字在莫辞盈舌尖转了一圈,一种奇异的酸楚感涌上心头。
“在想什么?”乔惊尘偏头看她,捏了捏她的手指。
“我六岁开始就不看春晚了。”莫辞盈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里团团圆圆包饺子的场景,小小地发出抗议。
“这个我作证,她小时候就特别犟,大家都聚在一起看春晚,她一个小孩躲进房间里,死活不肯出来,能自己一个人玩到睡着。”莫小晴笑着接茬儿,摸了摸外甥女的头发。
但是乔惊尘没有笑,她蹙眉,松开了握着她的手,拿起手机。
莫辞盈有些茫然,蜷了蜷手指,被松开的手里还留着她的温度。
乔惊尘抱着手机打字,过了一会直接递到了莫辞盈鼻子底下。莫辞盈会意,接过她手机,看到屏幕上的那句话。
没有人陪你一起吗?
莫辞盈摇摇头,在手机上打字:我不想让外面那些亲戚可怜我,也想让小姨能在过年的时候轻松些,多陪陪我的外婆。
乔惊尘看着她认真地打完了那行字,像透过只言片语看到了当年那个执拗又沉默的小孩子,太早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却还在为相依为命的小姨和外婆着想,带着她小小的坚持躲进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人面对孤独。
乔惊尘放下手机,重新牵住了莫辞盈的手,牢牢的,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那现在,你愿意陪我一起看春晚吗?”
“愿意的。”莫辞盈也收紧了手指,心里淌过脉脉暖流,让她不由自主地卸下了平日里的顾虑和不安,又补充了一句,“姐姐。”
她们依偎在一起,屏幕上播放着合家欢大团圆,喜庆的音乐填满了客厅里的每一个角落,但她们相互贴近的身体和紧牵的双手,仿佛连接成了这个小世界里唯一又真实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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