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为笼》大摩先生

37、第37章：镜中之蝎

　　医院顶层的VIP病房区寂静如墓，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与无声的硝烟混杂。顾言琛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凌晨的灯火，指尖的烟即将燃尽，烟灰簌簌落下，如同他此刻崩裂的理智。林晚流产后的第十二小时，他动用一切力量封锁消息、清理现场、追查元凶，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他曾经默认为未来妻子的女人——叶清漪。
　　病房门被无声推开，周峰步履沉重地走近，低声汇报：“顾总，叶小姐到了。”
　　顾言琛没有回头，声音冷硬如铁：“让她进来。”
　　叶清漪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装，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的焦躁。她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目光扫过病床上闭目昏睡的林晚，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言琛，这么急着叫我来，是终于想明白谁才是真正配站在你身边的人了？”
　　顾言琛缓缓转身，眼底的血丝如同蛛网，裹挟着骇人的风暴。他一步步走向叶清漪，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刃上：“那片场倒塌的支架，是你动的手脚。”
　　不是疑问，是宣判。
　　叶清漪瞳孔骤缩，随即冷笑：“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就凭这个贱人几句装可怜的鬼话？”她猛地抬手指向林晚，指甲上猩红的蔻丹像未干的血，“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导自演，用个野种来陷害我！”
　　“她身上的香水味，‘复仇女神’，”顾言琛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毒蛇吐信，“留在断裂的支架接口上。叶清漪，你连善后都做得这么拙劣。”
　　叶清漪脸色瞬间苍白，却强撑着挺直脊背：“香水？呵，那款香水我早不用了！更何况，如果真是我，我会蠢到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顾言琛，你用脑子想想！这分明是有人栽赃！”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逼视着他，“是你身边这个看似纯良无害的女人，她自己摔掉了孩子，就为了让你恨我！”
　　病床上，林晚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她其实醒着，从叶清漪进门那一刻就醒着。她听着这场因她而起的争吵，感受着顾言琛的怒火和叶清漪的辩解，内心一片冰冷的平静。叶清漪猜对了一半，这确实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栽赃，但她低估了林晚的决心——孩子是意外失去的，可这“意外”，被林晚顺势做成了刺向他们的刀。
　　“栽赃？”顾言琛嗤笑，伸手猛地攫住叶清漪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你之前推她下水，在‘兰亭’下药，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现在告诉我这是栽赃？叶清漪，你当我瞎吗？！”
　　“我承认我之前是冲动！但我没想过要她孩子的命！”叶清漪挣扎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混合着愤怒与委屈，“是！我是恨她，恨她抢走了你！可我叶清漪再不堪，也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去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顾言琛，我们认识二十年，你宁愿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也不信我？！”
　　“正是因为我们认识二十年，我才知道你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顾言琛猛地甩开她，叶清漪踉跄几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看着她，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湮灭了，“你动用‘黑狐’处理麻烦，真以为我不知情？”
　　叶清漪如遭雷击，僵在原地。“黑狐”是她通过层层关系联系的中间人，行事诡秘，顾言琛怎么会知道？除非……他早已在她身边布下眼线，或者，林晚背后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喃喃着，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寒意，不是来自顾言琛的绝情，而是来自那张无形中将她越缠越紧的网。
　　顾言琛不再看她，对周峰吩咐：“送叶小姐回去。没有我的允许，她和她身边的人，不许踏出叶家半步。”
　　这是软禁。
　　叶清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美丽的脸上血色尽失：“你要为了她，囚禁我？顾言琛，叶家不会答应！我们的婚约……”
　　“婚约？”顾言琛打断她，语气冰冷如霜，“从你对她下手的那一刻起，就不存在了。”
　　叶清漪被周峰“请”了出去，走廊里回荡着她不甘的哭喊和诅咒。病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顾言琛走到床边，凝视着林晚苍白的睡颜。她看起来那么脆弱，像一件易碎的瓷器，需要他倾力守护。可他心底深处，一丝疑虑的毒芽，正悄然萌生——叶清漪最后的辩解，像一根刺，扎进了他惯于掌控一切的心脏。真的……完全没有可能是自导自演吗？那支架上的香水痕迹，是否过于刻意？
　　他俯身，指尖轻轻拂过林晚冰凉的脸颊。
　　林晚在这一刻“悠悠转醒”，缓缓睁开双眼。她的眼神初时迷茫，聚焦到顾言琛脸上时，瞬间蒙上一层水雾，脆弱得不堪一击。
　　“言琛……”她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梦到……宝宝在哭……他说冷……”
　　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枕头。
　　顾言琛心头那刚萌芽的疑虑，在她滚烫的泪水中，似乎又被暂时压了下去。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沉声道：“别怕，我在。”
　　林晚依恋地蹭了蹭他的掌心，闭上眼睛，仿佛汲取着唯一的安全感。然而，在她内心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说：裂痕已经种下，猜忌是最好的养料。顾言琛，叶清漪，你们之间固若金汤的联盟，从内部崩裂的声音，真好听。
　　下一步，该让这裂痕，扩大到无法弥补了。
　　窗外，天色微熹，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