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游鱼》鱼丸主理人

31、偶识浅草藏锋影，石壁火中试剑芒

　　那一刻，萧祚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那是一种被压抑的、极力掩饰的什么。是才华不得施展的落寞？还是努力无人看见的不甘？他不能确定。

　　他身为皇子，见惯了怀才不遇之人，但诸葛歌给他的感觉，似乎是一种更深沉，更隐忍，几乎要与她自身那平凡的躯壳融为一体的渴求。

　　他很快便将这点感触抛诸脑后。

　　朝堂风云变幻，皇子之间的暗流逐渐汹涌，他有更多需要操心的事情。

　　那个钦天监里不起眼的女弟子，依旧只是他记忆边缘一个模糊的符号。

　　故事好像一个轮回，如今萧祚只道：“面熟得很，像从前的一位故人。”

　　诸葛歌嗤道：“你早已是平民一个，少端七皇子的架子。今天我送你去见陛下。陛下宅心仁厚，或许留你一条性命。”

　　萧祚笑道：“陛下有父皇遗风，我却没有承袭师父住处的想法。”

　　诸葛歌道：“这可由不得你了。”

　　话音乍落，诸葛歌先发制人。她手腕一转，藤蔓拔地而起，直朝萧祚而来。萧祚却是丝毫不慌。

　　他拔剑出鞘，只是一斩，藤蔓尽数断裂，残枝为剑气所震，反向诸葛歌方向袭去。诸葛歌显然没想到萧祚内力强悍至此，侧身不及，被藤蔓利刺划破了侧脸。

　　她露出难得的狼狈，抹去脸上血迹，抬眼道：“几年不见，你似乎又有长进。”

　　萧祚摆手道：“昔日你可没资格做我对手。”

　　“少狂妄自大了，”这话果然激怒了诸葛歌，立柱又在萧祚脚下拔地而起。

　　只是这回石柱不及萧祚身形快，萧祚如同踩梅花桩般在石桩上辗转腾挪，身形翩若飞燕，纵然尘土纷扬也不能伤他分毫。

　　诸葛歌不由皱起眉头。她分明看到这石柱连萧祚衣角都不曾擦过，却已是她全力驱使。

　　她浅浅回忆一番，全然不觉得当年教导萧祚武功的太傅有这样的本事。

　　她一时出神，适被萧祚找到破绽。待诸葛歌回过神来，剑意已朝她扑面而来，其中冷冽，让她不禁打个寒颤。

　　纵然不察，这样的剑意也丝毫伤不到诸葛歌，她腾起躲过，再落地时迎来的已是萧祚的下一招。她慌忙闪躲，剑锋擦着她鼻尖略过。她下意识伸手想要点金为水，可她终究不及萧祚的剑快，出招之时，萧祚已向着她的背后杀出第三招。

　　诸葛歌恼怒起来，这是把持朝政多年来最为气急败坏的时刻。不过这并不使得她惊慌。

　　她一转眼珠，心中想道：凡是近身的作战，萧祚便总会有破绽，届时若是我不小心伤了他的性命，那就是他该死。

　　这样想着，她下手也没了顾忌，招式之中的杀意远比方才过招时更加浓烈。

　　萧祚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闪身避开几次杀招，退到诸葛歌的对角去。

　　诸葛歌故意嘲道：“也不过是个懦夫，刚才几招不会是你毕生所学吧？”

　　萧祚只一挑眉，丝毫不气恼，反而正经道：“我只怕真的使出全力来，去到陛下面前的，便是你的尸体了。”

　　诸葛歌道：“不过趁我不察时使出些雕虫小技，倒是好大的口气。”

　　萧祚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诸葛歌向来性子急，不等他话音落下，先倾身向他袭来，不过一个眨眼，已近到距萧祚不过一尺处。

　　萧祚借身后石壁力翻身躲过，反而跃上诸葛歌的石柱，从高处向诸葛歌劈下一剑。

　　诸葛歌气急，使出杀招来，只见山中活水霎时间燃烧起来，石壁之中浓烟四起，弥漫着呛人的味道。萧祚的视线也变得不够清晰起来。

　　萧祚屏息，耳尖一动，向后一翻，落到下方石柱之上，躲过诸葛歌一击。

　　诸葛歌立刻卷土重来，又借浓烟掩护近身而来。如此几次，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只是不知诸葛歌是否特意在火势之中训练过，萧祚听她气息，大抵是完全未受浓烟影响。

　　萧祚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石壁密不透风，火势又强烈，他们这样搏击，只怕时间一长，都窒息死于这石壁之中。

　　萧祚没有和诸葛歌同归于尽的想法，他也完全不懂得诸葛歌何必使出这样的招式。他尽可能不近身而用剑意作战，虽然伤害不及剑锋，却也将诸葛歌逼得躲闪频频。

　　二人衣袂翻飞，一时难分胜负。

　　只是这火势终究恼人，萧祚渐渐觉得窒息，也总是忍不住想要咳嗽。何况他站在高处，本就更容易受浓烟影响，此时近乎要昏厥过去。

　　萧祚难得有点急迫，他剑招更快，心想：定要速战速决。

　　这诸葛歌不受他剑招所扰，俨然有要和他持久缠斗的打算。萧祚皱起眉头来，因这窒息感和急迫而露出几个破绽。

　　诸葛歌看准破绽，又出杀招。萧祚看不清他身形，躲闪不及，侧身之间跌落石柱，幸而轻功颇强，才稳住身形。诸葛歌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再是一招，杀得萧祚有些难以应战。

　　却听轰隆一声，接着是一阵咳嗽声。有人道：“这烟怎么这么浓？”又有人惊呼：“火势怎么这样大？”

　　诸葛歌一惊，招式一歪，险些撞到石壁，急忙一踏石壁，借力落到地上。

　　她细细一瞧，来的正是刚刚被隔绝于墙外的五水诸人，和那几个来路不明的麻烦小孩。

　　诸葛歌啧了一声，决定等她出去再颁一道政令，不许未及笄弱冠的小孩参加武林大会。

　　罢了，她活动手腕。来几个杀几个吧，她这样想着。

　　可是不等她行动，忽然手掌一疼，有液体顺着她的手掌留下。

　　一切尽在一瞬之间，两个匕首直直地贯穿她的手掌，将她钉在身后的石壁之上。

　　未待她挣脱，脖子却被人狠狠掐着。那最烦人的少女坐在她的肩膀上，攥着她的脖颈道：“好久不见呀。”

　　诸葛歌道：“好快的身形，好俊的轻功，你师从何人。”

　　章予道：“你不要耍花招，我不取你性命，你放我们出去。”

　　诸葛歌道：“你将匕首拔出来，我才能打开这武林大会的出口。”

　　章予只是使更大力气掐着诸葛歌的脖子，“少耍花招，放开你准没好事。”

　　诸葛歌透过浓烟看得一清二楚，五水弟子早已摆好了架子，将她层层围住，萧祚在远处用剑锋指向她，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诸葛歌道：“好吧，算是你们赢了。”

　　众人正要松口气，却听三水疾呼：“章予小心！”

　　章予下意识使出鬼踪步，待她站稳再看。自己的匕首已然被诸葛歌用内力震开，除了留着血的双手显出她的狼狈，她看起来已毫不慌张。

　　诸葛歌环顾众人，大笑道：“只凭你们几个，想要胜过我，还是太嫩了。”

　　章予笑道：“本来刚刚进来的时候我们打算一起上的，可惜好像只我一人，就足以将你桎梏了。”

　　诸葛歌道：“你连武器都失了，少说大话。”

　　可她定睛一瞧，那匕首已在章予手中。

　　她一惊，下意识问道：“你何时取到的匕首。”

　　章予只道：“你的杀招太过费力，又对速度要求颇高。我赢不过你，你却也未必能赢我。”

　　诸葛歌怒道：“也只有初入江湖没见识没本事的小屁孩，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章予指尖轻弹匕首，发出细微的嗡鸣：“莫非诸葛姐姐打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祭天师？”

　　诸葛歌道：“我早已看出来，你这来路不明的轻功，所消耗的内力未必比我少。可惜，你的内力却不及我一半丰厚，又怎么有信心制得住我？”

　　章予心中一凛，不想诸葛歌早已看出。她尚未回答，却听三水接话：“内力深厚固然重要，但胜负之数，并非仅系于此。”

　　三水轻轻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的五水教弟子，众人心领神会，开始悄然移动站位，形成合围之势。

　　“况且，祭天师大人以一人之力维系这石阵运转，同时还要应对我等围攻，恐怕......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吧？”

　　诸葛歌冷哼一声，顷刻间火势更盛，烟雾中诸葛歌的声音自半空传来：“那就看看你们还能坚持多久吧。”

　　三水大喊道：“大家都蒙上口鼻。”

　　话音未落，万千枝条已从墙上蔓延而出，几个来不及防备的五水弟子被藤蔓扯过去紧紧捆在墙壁上。

　　有人喊道：“云敛师兄！”

　　云敛只一挥剑，藤蔓系数断裂，五水众人摆好阵型，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向诸葛歌袭来。

　　诸葛歌左手一指，又有石壁自众人脚下升起。几名弟子躲闪不及，眼见要被石柱顶起。只是一道黑衣掠过，再一睁眼，章予已牵着几人稳稳地停在地上。

　　无尘剑意所及，水汽在他剑尖凝结。他再一挥剑，水流向大火而去，片刻间火势已微弱许多。

　　万言和陈睡一边使枪一边用棍，一跃而起向诸葛歌劈去。

　　诸葛歌忙用双手运转内力抵挡两边的攻击，胸前一时没了保护，章予适时自前胸出现，萧祚列其后背。

　　诸葛歌急忙附身闪躲，躲避之时手掌划过地下石粒，痛得她额角一跳，汗水流了下去刺痛了眼睛。

　　她“啧”了一声，向四周一扫，计上心来。她猛然跃起，却不反击，而是忽然转到云敛方向，云敛挥剑欲挡，却被诸葛歌侧身闪过。

　　其余人未来得及阻止，诸葛歌已紧紧勒住云敛脖颈，手指就悬在他胸口。更是趁云敛躲闪不及，夺了他的剑，紧紧握在手中。诸葛歌道：“你们若是不将萧祚交出来，你们师兄可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