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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外困内谋今局险,旧影新识往昔人 ...

  •   云敛不理会,只是手起剑落。

      章予下意识闭上眼睛,听到收剑入鞘的声音。等了半天,却没有痛意。她半睁开眼来看,被面前三水的脸吓了一跳:“你你你你,你凑这么近干嘛?”

      三水笑起来,“小予,忘了给你介绍,云敛用剑风就能劈斩开这些像藤蔓这种木质的障碍物,却不伤人分毫。”

      好厉害的技能。章予忍不住惊叹出声。余光看到旁边无尘好像也被这招吓住了,呆呆地一动不动。云敛只是微微颔首,宠辱不惊的样子。

      章予心中担忧萧祚的安危,没工夫管无尘的怔愣,转身向着石壁看去。这石壁密不透风,连其中一点声音都听不见。恰好这时候大家都安静下来,山洞中安静得听得见墙壁上水滴滴落的声音。

      三水看她眉头紧锁满面愁容,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小予,你也别太担心,诸葛歌毕竟是人臣,不会对萧……建国兄做什么的。”

      章予搭上她的手,安慰式拍了拍,回头笑笑,“我知道,就是忍不住担心……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小鬼气嘛,小鬼气会告诉我……”小鬼气?小鬼气呢?她急忙四处张望,在别人看来就是在原地无头苍蝇式地转来转去。

      就连云敛也忍不住探头探脑地问,“小友,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章予正要找个理由回答,突然听见师父的声音:“小予,我知道你们遇到了危险。别着急,我和阿辞马上就到,你先拖一会儿。”

      师父!对,师父还在她身上放了一缕鬼气。从被沈知遇一行人骗进山洞以来,好久没听到师父的声音。章予从起初担心、祈求到无可奈何,在和诸葛歌对战时候,她近乎放弃希望。

      如今在这个时刻又听到师父的叮嘱,章予感动地顾不得旁人,立刻回复说:“知道了师父,现在小作和诸葛歌单独在一起,我特别担心。”旁边好像有三水和无尘打哈哈解释的声音,她没听真切,只是忍不住向师父诉苦,“师父,你快点来吧,但是路上也要注意安全,别和我们一样被什么陷阱绊住了。”

      殷子夜隔了一会儿才回复她,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听起来有些干巴,大抵是和小鬼气传音不好。

      她干巴巴地笑两声,还没说话,先听到万辞的声音:“这个你就别担心了,能打败你万师娘的,还没出生呢。”之后传来的是例如“什么师娘,你把风沧澜放在哪里。”“那我叫什么啊,师姑听起来多难听”如此的争吵声。

      在这片无关紧要的争吵声中章予冷静下来。既然师父马上就到,他们为什么不合力试试破开这石壁,起码先确保萧祚的安全。不过在破开石壁之前,他们得想个能对付诸葛歌的办法。

      和诸葛歌对战几番,她的能力大约就是改变五行属性,似乎并不会刀枪剑棍等近身功法。

      速度嘛,陈睡在她身后挥棍,她下意识也不是躲闪。章予召出红衣鬼,在洞中施展鬼踪步的时候,她纵然能听声辨位,也未能追上。可见她的观念中,最好的防守就是出击。而她的攻击,又似乎总要配一些手势或法诀,在她几次攻击中,章予都观察到她口中念念有词。那假如他们有办法让她无法出声,也动弹不得,自然就能拖到师父来救他们出去了。

      想到这里,章予心生一计,转过身来朝大家喊道:“各位,我师父正在赶来的路上,稍等片刻就能解救我们,离开这洞穴。在此之前,我有一个好办法,既能救出建国兄,又或许能拖拖时间,不过需要各位的配合。各位如果愿意,不妨向前几步,听我来说。”

      五水众人和她的几位朋友看看彼此,是三水先站出来,很郑重地说:“我愿意。”

      她毕竟是五水派的大师姐,开了这个头之后,五水众人也纷纷表示愿闻其详。章予的朋友们不必多说,只交换一个眼神,就已经完全信赖彼此。

      章予于是压低声音,小声说出自己的办法。

      那是很多年前的开春,先帝萧炫崇尚古礼,重视天象。新任祭天师姜非道入主钦天监,筹备开年国祀。时任七皇子的萧祚,年方十五,以仁厚稳重、心系社稷渐露头角,被父皇指派协助姜非道,以示皇家对祭天大典的重视。

      他记得那日的钦天监,庭院深深,带着一种与皇宫别处不同的清冷和肃穆。他摒退随从,独自一人穿过幽静的回廊,叩响了那扇朱红色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站着一个少女。

      她穿着最普通的素麻衣,颜色灰扑扑的,几乎与身后暗淡的廊柱融为一体。身形瘦小,面容极其平凡,是那种放入宫女人群里,瞬间便再也找不出来的模样。她低眉顺眼,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恭顺。

      萧祚急于见到姜非道,并未过多留意她,只当是钦天监新来的侍婢。或许是走得渴了,他很自然地开口,语气带着皇子惯有的、却不含恶意的疏离:“这位宫女,烦请通传姜祭天,萧祚前来拜会。”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或许是为了显示亲和的调侃:“面生得很,是新来的吧?”

      那少女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愠怒,也没有受宠若惊的惶恐。她只是微微屈膝,声音也是平平的,没有什么起伏:“殿下误会了。民女诸葛歌,是跟随师父前来宫中学习的。师父正在观星台,请殿下随我来。”

      萧祚这才恍然,原来是姜非道的徒弟。他略有尴尬,但对方过于平静的反应,反而让这点尴尬迅速消散了。他点点头,“有劳诸葛姑娘。”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诸葛歌。

      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国祀筹备,萧祚时常往来钦天监。姜非道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者,大部分时间沉浸在他的星象演算中。而那个名叫诸葛歌的徒弟,似乎总是无处不在,却又极易被人忽视。

      她永远穿着那身素麻衣,安静地跟在姜非道身后,或是在角落整理卷帙,或是为来访的萧祚端上清茶,动作轻巧,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萧祚与姜非道讨论祭典流程、仪仗规制时,她从不插话,只是默默地听着,眼神大多数时候落在自己的鞋尖,或者远处的香炉上。

      萧祚偶尔会出于礼节与她交谈几句,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在宫中是否习惯。她的回答总是简短而得体,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却也仅限于此。她像一颗投入深湖的小石子,在萧祚的生活里,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他印象中的诸葛歌,就是这样一个背景般的存在。朴素,平凡,安静,甚至有些不起眼。与他见过的那些或明媚、或娇艳、或才华横溢的世家女子截然不同。他有时甚至会想,姜非道为何会收这样一个看似毫无灵性的弟子。

      国祀大典顺利结束,萧祚的差事也告一段落。他与钦天监,与姜非道,与那个叫诸葛歌的女弟子,便也自然而然地疏远了。只是在某些宫廷宴饮或大型典礼上,他或许曾远远瞥见过那个依旧朴素的身影,依旧跟在姜非道身后,如同一个模糊的影子。

      再次较为清晰地注意到她,是在几年后的一次斋醮大典前夕。那是在钦天监的浑天殿,为测算即将举行的罗天大醮的吉时,几位皇子受邀观礼。殿内香烟缭绕,正中悬挂着三清神幡,四周墙壁绘满了北斗星君、二十八宿的彩像,气氛庄严肃穆。

      祭天师姜非道身着紫色法衣,头戴芙蓉冠,手持玉圭,正在法坛前主持一场小型的内斋仪轨,通过步罡踏斗和符咒,感应星宿,推演天时。

      诸葛歌则穿着一袭略显宽大的青色道袍,安静地侍立在法坛一侧,负责传递法器、符水,并照看几盏标示着关键星位的青铜灯盏。

      仪式进行到关键处,需依据当日北斗七星与太乙贵人的方位,确定罗天大醮开坛的精确时辰。姜非道步罡至“天枢”位,口诵咒诀,掐指推算时,眉头微蹙,似乎在某一个环节遇到了阻滞,沉吟不语。殿内一时静默,只有灯烛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就在这时,一直低眉顺眼的诸葛歌,趁着为姜非道递上净水的时机,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快速而清晰地说了什么。

      萧祚恰好站在离法坛不远的位置,将这细微的提示听在耳中。他虽不精通道法,但也知晓此乃道教星占中的专业术语。诸葛歌此言,正是在提示其师当前星宫对应的地支方位,算是破解推算关窍的关键。

      姜非道闻言,手中玉圭顺势指向对应的方位,口中咒诀再次流畅响起,之前的凝滞瞬间化解。

      他并未看向诸葛歌,仿佛一切本该如此。诸葛歌站在一旁,依旧垂着眼,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旁人的错觉。

      大抵只有萧祚看到,诸葛歌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指尖微微收紧了一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外困内谋今局险,旧影新识往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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