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烬双栖》雨季时醒

6、风暴与往事

　　赛车场的引擎声渐渐平息，最后一丝尾音消散在微凉的晚风里。
　　傅言摘下头盔，汗珠顺着锋利的下颌线滑落。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到脸颊上的灰尘。
　　“傅哥，这是刚才那圈的数据。”
　　老徐拿着打印纸小跑过来，粗糙的手指捏着纸张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把数据递到傅言面前，脸色比刚才通报临时检查时更凝重。
　　“协会那边暂时被傅医生的资料稳住了，但黑狼车队那群人没罢休。”
　　傅言低头扫了眼数据单，上面的数据比之前他发烧时测试的还低。
　　他拧紧眉头，随手将头盔扔在维修台上，金属外壳与冰冷的台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让保安盯着监控室门口，别跟他们硬来。”
　　他抬头望向监控室的方向。
　　“我现在过去，你留在这盯着赛车，别让任何人靠近。”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时，“哥”这个字格外醒目。
　　傅言指尖划过屏幕，傅舟的消息跳了出来：
　　“我在监控室楼下的停车场，资料里补了张诚当年篡改比赛数据的实证，你直接交给值班负责人，他认识我。”
　　傅言收起手机，雨后的赛道还留着积水。
　　远远就看见傅舟靠在那辆熟悉的轿车旁，指尖捏着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晚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
　　“哥，你怎么还没走？”
　　傅言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责备，眉毛微蹙。
　　下午傅舟说刚下手术台，他原以为对方送完姜茶就会回去休息，却没想到还在这里等着。
　　“不是让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吗？这里的事我能处理。”
　　傅舟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温和的笑意，将文件递过去时，指尖的凉意不经意间蹭到傅言的手心，让后者下意识缩了缩手指。
　　“不看着你把事解决，我能放心回去？”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
　　“这里面除了张诚当年的签字记录，还有他和检测机构的转账记录，协会那边只要稍微比较，就知道他们是故意栽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傅言泛红的眼底，让傅舟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别硬扛，言言。三年前的事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哪怕……哪怕放弃这次资格赛也没关系，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哥，我不会放弃。”
　　傅言打断他的话，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的文件，纸张的边缘被捏得发皱。
　　“这不仅是我的比赛，也是当年你帮我讨回公道的延续。黑狼车队这种人，要是不把他们彻底揪出来，以后还会有更多人遭殃。”
　　傅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厚重的赛车服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知道劝不动你。明天资格赛，我会在观众席等你，注意安全，别逞强。”
　　他顿了顿，补充道，“姜茶在车里，记得喝。”
　　傅言点了点头，将文件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转身走向监控室时，身后传来傅舟的声音：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他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脚步坚定地消失在夜色里。
　　与此同时，星澜影视基地的化妆间里，白炽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镜面上，映出潭岘略显疲惫的侧脸。
　　他刚卸完妆，指尖拿着卸妆棉，轻轻擦拭着残留的粉底。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弹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简短却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想知道三年前奥赛名额背后的真相，今晚十点，老城区废弃仓库见。别告诉任何人，否则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潭岘的动作猛地一顿，卸妆棉从指尖滑落，掉在化妆台上。
　　他盯着屏幕上的文字，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项链。
　　三年前的奥赛名额，是他心里藏了很久的疙瘩。
　　当年他主动让出名额时，只觉得是举手之劳，可后来外界的流言蜚语、景问突如其来的疏远，都让他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条短信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生活的平静，使那些被压抑许久的问题翻涌上来。
　　“潭老师，景总在外面等你。”
　　阿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潭岘猛地回神，迅速按灭手机屏幕，起身整理了一下卫衣，深吸一口气后打开了化妆间的门。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阿哲站在不远处的拐角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外套，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潭老师，外面风大，景总让我给你拿件外套。”
　　他将外套递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
　　“刚才看你进去挺久的，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有点累而已。”
　　潭岘接过外套穿上，指尖碰到外套的布料，冲阿哲笑了笑，掩饰住眼底的不安，
　　“景总在哪里？”
　　“就在外面的树荫下，车停在老地方。”
　　阿哲引着他往前走，脚步放得很慢。
　　“景总刚才好像接了个电话，脸色不太好，你等会说话，稍微注意点。”
　　潭岘点了点头，心里的疑惑更甚。
　　今晚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车里看文件，而是靠在车门上，指尖夹着一支烟。
　　烟头的火光，映得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多了几分沉郁，少了平日里的妥帖与从容。
　　“怎么了？”
　　潭岘走过去，先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景问身上惯有的雪松香，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他停下脚步，看着景问将烟蒂掐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动作利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景问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却又很快柔和下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抽烟多了的缘故：
　　“林薇被制片人劝退了，今天下午就已经收拾东西离开剧组了。”
　　潭岘愣了一下，没想到事情解决得这么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景问接下来的话打断：
　　“但她表哥不甘心，刚才托人带话过来，说要在网上曝光你三年前‘让名额’的事，还准备了一堆所谓的‘证据’，想扭曲事实，说你当年是故意卖人情博好感，为了以后进娱乐圈铺路。”
　　潭岘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那条陌生短信的内容瞬间在脑海里浮现。两者联系起来，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这根本就是一个连环计，先用短信引他出去，再用曝光的事逼他慌乱，不管他去不去仓库，都能达到对方的目的。
　　他下意识攥紧口袋里的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想干什么？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无非是想逼你退出剧组，或者让你低头给他道歉，顺便蹭一波热度。”
　　景问的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心头微微一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
　　“别担心，我已经让公关团队准备好了。他要是敢曝光，我们就把当年的真相全放出去。
　　——包括他当年在奥赛组委会工作时，收受贿赂、故意刁难考生的证据，还有这次授意林薇针对你的聊天记录，足够让他身败名裂。”
　　潭岘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景问。
　　月光下，景问的侧脸轮廓分明，眼底的认真与笃定让他心头一暖，像是有暖流缓缓流过。
　　“你早就知道？”
　　他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惊讶。
　　“从他第一次让林薇找你麻烦开始，我就查了他的底。”
　　景问笑了笑，伸手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脖颈，感受到项链冰凉的触感。
　　“我说过，不会让你再受三年前那种委屈。当年我没能护好你，这次不会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两人之间那层微妙的隔阂。
　　潭岘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喉咙突然有些发紧，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化作一句轻声的“谢谢”。
　　景问打开副驾的车门，示意他上车：
　　“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
　　潭岘点了点头，弯腰坐进车里，车驶离影视基地时，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突然想起那条陌生短信。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后将短信内容递给景问看：
　　“刚才在化妆间收到的，我不知道该不该回信。”
　　景问接过手机，扫了眼短信内容，眉头瞬间拧紧。
　　他没有说话，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简洁而凌厉：“查一个号码的主人，尾号是6799，还有老城区废弃仓库最近一周的监控，包括周边的交通摄像头，十分钟后给我结果。”
　　挂了电话，景问将手机还给潭岘，转头看向他，眼神变得格外严肃：
　　“别去，这大概率是陷阱。他知道你在意三年前的事，故意用这个引你过去，说不定早就布好了局等着你钻。”
　　潭岘点了点头，将手机收进口袋里，心里的不安却没有丝毫减少。
　　他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深邃的夜色，总觉得这件事和三年前的奥赛、甚至和傅言当年的事故，似乎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而此时的赛车场，傅言刚走出协会，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景问发来的消息：
　　“黑狼车队的张诚，和林薇的表哥是旧相识，三年前你事故的赛车零件供应商，就是他们合伙开的公司，零件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被他们用非法手段掩盖了。”
　　傅言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指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手机壳的边缘都嵌进了掌心。三年前那场事故的疑点瞬间串联起来
　　——难怪当年的证据那么难收集，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他想起三年前自己被抬出赛车时的场景，腿上的剧痛、还有傅舟当时红着眼眶守在手术室外的样子。
　　原来他一直以为的“意外”，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针对他的算计。
　　维修区的灯光照亮了他眼底的寒意，傅言转身走向自己的赛车。
　　那辆银灰色的赛车静静地停在原地，他脑海里闪过傅舟的叮嘱、景问的提醒
　　老徐站在不远处，看着傅言的赛车在赛道上飞驰，车灯的光线划破夜色，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拿出手机，给傅舟发了条消息：“傅医生，放心吧，傅哥没事，状态很好。”
　　夜色渐深，赛车场的引擎声与影视基地驶离的车声交织在一起，穿过微凉的晚风。
　　景问的车行驶在通往市区的公路上，潭岘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的夜景。
　　景问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头紧锁，轻声开口：“别想太多，不管三年前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帮你查清楚。”
　　潭岘抬起头，对上景问温柔的目光，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