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声录》》郁刃

3、喜帖

　　第二章：喜帖

　　唢呐声像一把生锈的剪刀，裁破了山村的黎明。林晓梅睁开眼，看见窗棂上贴着的双喜字在微风中颤抖，如同被困住的蝶。

　　母亲端着铜盆进来，热水在盆沿漾开细密的水纹。“快梳洗，吉时快到了。”她的声音裹着水汽，听不真切。

　　堂屋早已挤满了人。八仙桌上的鎏金请柬格外醒目——那是专给村支书准备的。晓梅的指尖抚过请柬上“天作之合”四个字，突然想起班主任说过：“你们该有更好的未来。”

　　姑婆的嗓门刺穿嘈杂：“新娘子快来见礼！”晓梅被推搡着穿上改良旗袍，腰间的盘扣勒得她呼吸困难。表姐春燕凑过来低语：“李家又添了两万，够你弟在县城买半间房了。”

　　窗外，迎亲车队像一列沉默的棺椁。头车上的玫瑰拼成的喜字已经开始萎蔫。晓梅注意到每辆车后视镜都系着白布条——这是本地习俗，象征新娘从此成为“外人”。

　　她的手不自觉地伸向口袋，却只触到光滑的绸缎。这才想起昨夜母亲收走了她的蓝皮笔记本。指甲陷进掌心的瞬间，鞭炮突然炸响，红色的纸屑如血雨纷飞。
　　在众人簇拥下走向婚车的时刻，林晓梅突然驻足。她转向父母，声音清晰地穿透鞭炮的余音：“我要去县教育局，我的录取资格需要现场确认。”

　　满堂宾客的哄笑声戛然而止。姑婆尖声道：“这丫头魔怔了，快送上车！”晓梅不慌不忙从贴身内袋取出折叠整齐的文件：“这是教育局的通知书，限期三天报到，否则视作放弃。”

　　她的指尖在纸张边缘微微发颤，声音却异常坚定：“李家要是愿意，可以跟着去教育局验证真伪。”阳光下，公章的鲜红纹路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

　　父亲一把夺过通知书，手指在公章处反复摩挲。他望向晓梅，第一次在女儿眼中看到了山岩般的决绝。最终，他朝迎亲队伍挥了挥手：“先去县城。”

　　婚车调转方向时，晓梅透过车窗看见表姐春燕站在老槐树下，眼中闪着复杂的光。她握紧口袋里偷偷留下的蓝皮本碎片，知道这场抗争才刚刚开始。车驶过村口时，她将一枚双喜字揉碎在手心，任红纸屑从指缝间飘散如血色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