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即尘缘》落以萱

5、第 5 章

　　　　“这雾也太浓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后的周灵汐，眉头微蹙，“刚才还能听到鸟叫，现在连风声都没了。”
　　周灵汐的脸色有些苍白，连日来的奔波加上灵力尚未完全恢复，让她消耗不小。她抬手拂去鬓边沾染的雾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越是深处，灵脉残留的气息越重，雾气里混杂着稀薄的灵气，却也容易干扰感知。抓紧引灵杖，别乱了气息。”
　　林清风连忙应了一声，将引灵杖握得更紧。他能感觉到，杖身传来的吸力比往日更强，周围的草木气息也变得格外活跃——那些隐藏在雾中的古树仿佛在低声交谈，脚下的苔藓顺着他的步伐轻轻舒展，像是在为他们铺路。
　　“它们……好像在跟我说前面安全。”林清风有些惊奇地低声道。
　　周灵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草木灵根的玄妙，果然远超凡俗认知。在这连她神识都难以穿透的浓雾中，林清风竟能借草木之力辨别安危，这或许就是他们能在深山中穿行的最大依仗。
　　两人沉默地前行，只有引灵杖敲击地面的轻响，和彼此浅浅的呼吸声在雾中回荡。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雾气忽然稀薄了些，隐约露出一块巨大的石壁，壁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藤蔓间点缀着细碎的白色小花，在雾中若隐若现。
　　“这里好像是……一处山壁？”林清风走上前，伸手拨开藤蔓，触手处的石壁冰凉坚硬，上面似乎刻着什么图案。
　　周灵汐凑近细看，瞳孔微微收缩。
　　石壁上的图案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为雕琢的纹路——那些线条扭曲缠绕，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构成了一个她熟悉的轮廓。
　　“是‘聚灵阵’的残图。”她指尖抚过石壁上模糊的刻痕，声音带着几分肯定，“而且是上古时期的阵法样式，比八重天现在流传的简化版复杂得多。”
　　聚灵阵是修仙界最基础的阵法之一，用于汇聚天地灵气，可这石壁上的残图却蕴含着更精妙的运转逻辑，显然不是凡俗之物。
　　“这么说，你说的那个上古洞府，就在这附近？”林清风眼睛一亮。
　　“极有可能。”周灵汐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的山势，“你看这处山壁背倚主峰，左右各有一道溪流环绕，正是‘藏风聚气’的格局，符合上古修士选择洞府的习惯。只是这阵法残缺，不知洞府入口是否还在。”
　　她正说着，林清风忽然“咦”了一声，伸手将石壁上一株开得最盛的白花摘了下来。那白花脱离藤蔓的瞬间，周围的雾气竟猛地翻滚起来，石壁上的刻痕忽然亮起淡淡的金光，原本平整的岩壁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洞口。
　　“这……这就开了？”林清风捧着那朵白花，有些发愣。
　　周灵汐也是一愣，随即看向他手中的白花，恍然道：“这不是普通的花，是‘阵眼花’，上古阵法常用灵植作为阵眼，看来是你摘花的动作，无意间触动了残存的阵纹。”
　　她看着林清风，眼中闪过一丝惊叹。这等机缘，或许正是因他那与草木相通的灵根而来——换做旁人，即便认出阵法，也未必能如此轻易找到阵眼。
　　“进去看看？”林清风看向洞口，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却隐约有淡淡的灵气溢出。
　　“小心些。”周灵汐从发髻上拔下那支黯淡的玉簪，注入一丝灵力，玉簪瞬间化作一柄尺许长的莹白短刃，“我在前，你跟上。”
　　她手持短刃，率先走进洞口。林清风连忙跟上，将那朵阵眼花揣进怀里，握紧引灵杖，杖身的光芒在幽暗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明亮。
　　通道狭窄而曲折，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偶尔能看到几处模糊的刻字，却已辨认不出内容。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忽然出现微光，随着脚步渐近，一个宽敞的石室赫然出现在眼前。
　　石室约莫数丈见方，中央矗立着一座石台，台上布满了灰尘，却依稀能看出曾摆放过什么器物。石室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早已褪色的兽皮地图，角落里堆着些腐朽的木箱，空气中弥漫着尘封已久的陈旧气息，混杂着淡淡的灵气。
　　“看来这里确实是修士洞府，只是不知主人去了何处。”周灵汐环顾四周，眉头微蹙。洞府内太过整洁，不像遭遇过劫掠，倒像是主人主动离开，只是走得匆忙，连些杂物都没带走。
　　林清风好奇地走到石台前，伸手拂去上面的灰尘，露出一块凹槽，凹槽的形状恰好能放下他手中的引灵杖。
　　“这是……”他试着将引灵杖放进凹槽，杖身刚一接触石台，整个石室忽然震动起来，石台中央缓缓升起一个青铜匣子，匣子上刻着与引灵杖相似的纹路。
　　周灵汐连忙上前，小心地打开青铜匣。匣内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两卷泛黄的竹简，和一枚鸽卵大小、通体翠绿的玉佩。
　　“是功法竹简！”周灵汐拿起一卷竹简，展开一看，眼中闪过惊喜，“这是《草木心经》，专门适合草木灵根修行的功法，比我教你的《流云诀》基础篇精妙百倍！”
　　她又拿起另一卷，“这卷是《青岚阵解》，记载着青岚山脉附近的阵法布置与破解之法，正好能用上！”
　　林清风凑过来看，竹简上的字迹古朴苍劲，他虽认得不多，却能感觉到字里行间仿佛有草木生长的气息流转。
　　“那这玉佩呢？”他拿起那枚翠绿玉佩，触手温润，上面刻着一个“木”字。
　　“这是‘木灵佩’，”周灵汐解释道，“能汇聚草木灵气，辅助修行，还能在危急时刻催发出一道木盾防御，是低阶修士的宝物。”
　　两人正沉浸在发现宝物的喜悦中，石室入口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咳咳……多少年了，总算有人能找到这里了。”
　　林清风和周灵汐猛地转身，只见洞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老者，须发皆白，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灰色道袍，手里拄着一根弯曲的木杖，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却浑浊中带着精光，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你是谁？”周灵汐握紧短刃，警惕地看着老者。这老者气息内敛，她竟完全感知不到他的修为，显然不是寻常之辈。
　　“别紧张，别紧张。”老者摆了摆手，慢悠悠地走进石室，目光扫过石台上的青铜匣，叹了口气，“老夫是这洞府主人的故人，守着这破地方快百年了，总算等来了有缘人。”
　　他的目光落在林清风身上，尤其在他握着引灵杖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点了点头：“草木灵根，不错不错，难怪能触发阵眼花，打开这洞府。”
　　“您认识这洞府的主人？”林清风忍不住问。
　　“算是吧。”老者在石室角落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石块坐下，“他叫木青子，是百年前游历到一重天的散修，与老夫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他要去闯更高的重天，便将洞府托付给我照看，说若日后有与草木有缘者进入，便将他留下的东西赠予对方。”
　　他看向周灵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小姑娘是从上面下来的吧？身上有八重天的气息，只是……好像受了重伤。”
　　周灵汐心中一惊，这老者竟能一眼看出她的来历和伤势，修为定然不低。她收起短刃，微微颔首：“前辈好眼力。晚辈周灵汐，确是从八重天而来，因故堕入凡尘。”
　　“八重天……”老者咂咂嘴，眼神有些复杂，“那地方，风光是风光，却也最是吃人不吐骨头。小姑娘能从上面活下来，不容易啊。”
　　他的话像是意有所指，周灵汐沉默不语。
　　老者也不在意，转而对林清风道：“小子，木青子留下的《草木心经》是好东西，你好好修炼，别辜负了这一身灵根。还有这《青岚阵解》，里面不仅有阵法，还记载着山脉深处一处‘灵泉’的位置，对你修炼大有裨益。”
　　林清风连忙道谢：“多谢前辈指点！”
　　“谢就不必了，”老者摆摆手，站起身，“老夫守了百年，也算完成嘱托，该离开了。”他走到洞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两人，“外面那些黑衣人，是冲着小姑娘来的吧？”
　　周灵汐心头一紧：“前辈知道他们？”
　　“一群八重天下来的小喽啰，动静闹得不小，想不知道都难。”老者嗤笑一声，“领头的那个叫墨尘，元婴境的修为，你们现在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林清风脸色一白：“那……那我们怎么办？”
　　老者看了看林清风，又看了看周灵汐，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符纸，递给林清风：“这是‘隐匿符’，能隐匿你们的气息十二个时辰，足够你们绕到灵泉那边去。灵泉周围有天然的迷阵，墨尘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他又看向周灵汐，眼神变得郑重了些：“小姑娘，你那本命法器受损严重，勉强使用会伤及神魂。这洞府角落里有个木箱，里面有瓶‘凝气丹’，虽只是中阶丹药，却能帮你稳固灵力，尽快恢复筑基境。”
　　周灵汐接过符纸，心中感激：“前辈为何要帮我们？”
　　老者笑了笑，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一来，你们是木青子等的有缘人；二来……老夫看不惯八重天那些高高在上的嘴脸，尤其是瑶光圣地，当年……哼，不提也罢。”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摆摆手：“好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好自为之。记住，修仙路，实力为尊，情义为引，二者缺一不可。”
　　说完，老者转身走进洞口的浓雾中，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悠悠的话语在石室中回荡：“灵泉的路，《青岚阵解》里写着呢……”
　　林清风和周灵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感激。
　　“这位前辈……是好人。”林清风握紧手中的隐匿符，只觉那符纸上传来一阵温和的气息。
　　周灵汐点头，走到老者所说的木箱旁，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个小玉瓶，瓶身上刻着“凝气丹”三个字。她倒出一粒，丹药呈淡青色，散发着纯净的灵气，正是她此刻急需之物。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她将丹药收好，拿起《青岚阵解》快速翻阅，“前辈说得对，墨尘是元婴境，我们现在绝不是对手，灵泉是目前最好的去处。”
　　林清风也拿起《草木心经》，竹简入手微沉，上面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脑海中勾勒出灵气运转的路径。他深吸一口气，将竹简小心收好：“我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
　　周灵汐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信任，心中微动。她快速记下《青岚阵解》中灵泉的位置与路线，又将木灵佩递给林清风：“这个你带着，能帮你更快适应《草木心经》。”
　　“那你呢？”林清风不肯接。
　　“我有这个。”周灵汐晃了晃手中的凝气丹玉瓶，“等我恢复些灵力，自保足够了。”
　　林清风这才接过木灵佩，佩玉贴在掌心，与引灵杖的气息相互呼应，一股更精纯的草木灵气顺着手臂涌入体内，让他精神一振。
　　两人不再耽搁，按照《青岚阵解》的指引，从石室另一侧的暗门离开，重新踏入浓雾弥漫的深山。林清风捏碎了那张隐匿符，符纸化作一道淡青色的光雾，将两人笼罩其中，周围的灵气波动瞬间变得微弱难查。
　　“往这边走，穿过前面那片竹林，就能看到灵泉的入口了。”周灵汐对照着记忆中的路线，指引着方向。
　　林清风点头，引灵杖在前方探路，杖身的光芒与隐匿符的光雾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小小的安全屏障。
　　而此时，墨尘正带着几名死士站在那处石壁前，看着缓缓合拢的洞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属下无能，没能拦住那个老东西。”一名死士单膝跪地，声音颤抖。
　　就在刚才，他们追踪至此后，正欲闯入洞府，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老者拦住。那老者修为深不可测，仅挥了挥木杖，便将他们震退数丈，等他们回过神来，洞府入口已重新关闭，老者也没了踪影。
　　“废物！”墨尘一脚将那死士踹翻在地，眼神冰冷，“连个一重天的散修都拦不住！查！给我查那老者的来历，还有……周灵汐和那个凡人小子的踪迹，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是！”死士们不敢怠慢，连忙散开探查。
　　墨尘望着深不见底的浓雾，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周灵汐，别以为躲进深山就安全了。在这一重天，还没人能逃过我的追杀。”
　　他抬手一挥，一道灵力注入地面，周围的雾气竟以他为中心快速消散，露出下方纵横交错的草木根系——那是他以秘术催动的追踪手段，能寻着生灵留下的气息，找到任何隐藏的踪迹。
　　“找到了……往东边去了。”墨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追！”
　　几道黑影再次窜入浓雾，朝着林清风与周灵汐离开的方向追去。
　　而此刻的林清风与周灵汐，已穿过那片茂密的竹林，眼前出现了一汪碧绿的泉水。泉水从山岩中涌出，冒着丝丝白汽，周围环绕着五彩斑斓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
　　“这里就是……灵泉？”林清风看着眼前的奇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能感觉到，灵泉周围的草木气息比别处强盛百倍，引灵杖和木灵佩都在微微发烫，仿佛在欢呼雀跃。
　　周灵汐也是一脸惊叹，她从未想过，在灵气稀薄的一重天，竟有如此精纯的灵泉。
　　“快进去。”她拉着林清风躲进灵泉旁的一处山坳，这里被茂密的藤蔓遮掩，正是《青岚阵解》中记载的迷阵入口，“灵泉的灵气能滋养你的灵根，也能帮我恢复修为。我们就在这里，好好修炼一番。”
　　林清风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周灵汐握着他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察觉到他的目光，周灵汐脸颊微红，连忙松开手，转身整理带来的杂物，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晕。
　　灵泉的水汩汩流淌，雾气在周围轻轻翻滚，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其中。暂时的安宁让他们得以喘息，而《草木心经》与凝气丹，将成为他们接下来提升实力的关键。
　　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份安宁不会太久。墨尘的追杀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