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南北镖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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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深秋天气，绵绵细雨接连下了好些天，远山的翠柏红枫，近处的衰草阡陌，都笼在这湿润厚重的雨幕里。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的雾气。
这条两山之中的官道纵贯南北，此时却少有人行。官道旁间或有位披着蓑衣的老农，荷着锄头在田地里劳作，也许是腰弯得累了，也会直起身来望着模糊的远方。
更远处城廓隐隐，寂寂无声。
暮色渐浓，雨势却越来越大。平整的官道变得泥泞难行。
江南的秋雨跟别处不同：这里的雨即使是雨滴厚重，雨量充沛，下起来的时候依旧是静悄悄的，绵软细密，让人生不出提防的心思来。在你还未来得及觉察的时候，那种湿冷阴寒的滋味，就已悄悄刺了你的骨，凉了你的心。
一群人喊着“合吾”的号子出现在寥落的官道上。响亮的号子划破了空山的沉静，生出些许别样的生机。
待他们走得近些，才发现喊着号子的不过十余人。都穿着整齐的黑色短打，头戴斗笠，骑在高头大马的身形彪悍挺拔，护卫着中间的一辆双轮镖车，不疾不徐地行走在茫茫雨雾中。
那镖车上插着一面黄色小旗，上面一个“楚”字龙飞凤舞，大有气势。队伍阵容齐整，做的是镖局生意，行的却是军人做派。这就是颇具盛名的南北镖局了！
“都说合吾一场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咱们这一趟可不止半年啊！兄弟们都想家了吧！”说话的是位年约三十许的镖师，浑身的精干之气，口气却极温和，“这趟镖咱们走得可够远的，从京城到东北，又转道江南，整个中原都走了一遍，咱们还是头一回在外头过中秋重阳呢！”
“怎么？武叔惦记家里了？”驾着镖车的大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答，“前面就是玉州城，咱们进城歇一晚，也好把自个儿倒饬倒饬！再有一日路程就到咱们桃源城啦！”
旁边一个满脸胡须的粗豪汉子甩了个鞭花儿，声音压得低低的，口气里满是笑意：“都快到家了还倒饬呢！怕你家小娘子认不出你来还是怎么的？”
大强憨憨地挠了挠头，咧嘴一笑，露出上下两排大白牙：“我这不是担心云三哥你么？好大一把胡子挡了脸，只怕三嫂以为来了强人，不让你进门呢！”
云三哥哈哈一笑：“自从娶了娘子，大强越发有出息了！”
大强扭过头正要说话，不防镖车硌了片石，晃了几晃就要往偏向一旁。
他连忙腾空而起，扭身侧坐马上，单手持缰，右手暗运内劲扶住车沿保持平衡。连箱到车少说好几百斤，他五指弯曲略一提气就把镖车托起，队伍行进的速度度不减，两旁骑士也不出手帮忙。一气儿走了小一里地，再一细看，右边的车轮竟只是虚虚贴着地面。
云三哥大笑：“我就说你越发出息了！”
大强得人夸赞，正是满心欢喜，忽然背后一凉，感觉到有一双冰寒的眼睛瞅着自己，威严冷肃之处，生生把舌尖的闲话吓了回去。他不由得敛了神色，一本正经地把个镖车赶得越发稳当。
眼看着就要出了山谷，领头的两位中年镖师却停了下来，一挥手，下令「轮子盘头」，所有的人将镖车围成一个圈，全神戒备，准备御敌。
“在下是南北镖局的楚向武，路过贵地，还请行个方便！”领头的大镖师朗声道。
空山寂寂。
“对面是哪路朋友？山里蚊虫鼠蚁多，还请出来露个面！”楚向武又喊了句。
依旧悄无声息。
云三哥与楚向武对视一眼，心里便有了计较。楚向武缓缓开口：“见面三分情，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以后碰上面敬酒敬茶的机会多的是。山不转水转，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
过了半刻有余，仍未见有任何动静。众人越发警觉。
云三哥提气开声，粗着嗓子不耐地喝道：“藏头缩尾做甚？”舌绽惊雷间只闻得群山回声，树上的雨水嗽嗽滴落。他凝神听音之后长鞭一甩，鞭梢唿哨着破空之声绞向不远处的密林。
忽然一阵风起，几十个蒙面人夹杂着雨雾，气势汹汹地扑上来。大部份与镖师缠斗，却有两个身形灵活的直奔镖车。大强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迎了上去。正在这时，不知哪里飞来两条带钩的铁索，牢牢地将镖车前辕挂住。马声长嘶，随即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目标正是马腹。大强连呼不好。
匪盗手段此时已是昭然若揭：众人皆被缠住，若是马在此时发了疯，拉着镖车朝着那两条铁索牵引的方向跑，又哪里追得到？待要回身车上，却已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忽见青色人影闪过，一双玉白修长的手指捏住羽箭，冷冽的声音响起：“都是江湖同道，既无恶虎拦路，又未春点对话，岂有一上来就动手的道理？未免太不合规矩！”
说话的青衣男子看着似是二十五六的年纪，看他的打扮也是镖师之一，只是此刻斗笠负在身后，露出一张俊秀面容。眉目疏朗清晰，鼻梁挺秀好看，肤色洁白如玉，不像个镖师，倒像个世家公子。只是神色冷峻，嘴唇却紧抿成一条线，叫那俊美的脸凭空添了一种冷清淡漠的味道。
大强大喜过望：“放歌！”
忽闻草丛中有人调笑道：“真是好乖的哥儿！竟和咱们讲规矩！”话音未落，两支羽箭已带着类锐的风声呼啸而来，森寒的箭尖直指他的眉心和咽喉。
楚向歌微一侧身，肩上的黑发都未拂动，右手已抓住羽箭随意掷出，电光石火之间羽箭没入浓密的草丛里，随即听到一声闷哼，一个蒙面人骨碌碌滚落出来。
那两个直奔镖车的蒙面客功夫不弱，见状只是身形略缓了缓，到底是近了镖车，与楚放歌不过两臂之遥。见他边扶住镖车，一手横握未出鞘的长剑，身形挺拔纤长，恰如雨中翠竹。
蒙面客近看他清俊的面容，目中所见的是如水墨蕴染出来的乌发眉眼，竟然怔了怔，忽然来了句：“你是保镖的？还是被保的？”语声清脆，竟是名女子！
正在这时，却见另一个蒙面客趁机蹂身冲了上去，短刀不离他左右。说话的人也趁机攻上前去直扑面门。楚放歌身子一侧，闪过扑面而来的短刀，右手长剑划过，直击敌人手臂，那蒙面客只觉肘端一麻，短刀已掉落地上。还未看清他什么动作，自己的脉门被他左手两根手指扣住，同伴被他用剑虚指大穴，再不敢动。
想来这两人应该是匪首之故，众劫匪见头领被擒，一时间气势大减，缠斗不过片刻功夫，就被逼退数步，镖师们迅速散开成合围之势，，将一干蒙面人堵在当中。
那女子眼珠转了几转，大声说：“你想怎么样？同是江湖上混的，莫非还要清了咱们不成？”
“清了？原来你还是个行家！”大强恨恨地道，“明明知道江湖规矩，还出手偷袭，更是可恨！”
女子不以为然：“呵呵！规矩？！只要能达目的，还管什么规矩！”
楚放歌既不说话也不松手，长身玉立于战团中央，身量不算高大，只是站在那处，便有渊停岳峙的气势来。
他浓密的长睫低垂，遮住朗星似的眸子静静思索，过了半晌才抬起来眼，淡淡开口：“玉州城发生什么事？”
“瞧你这话问的！还能有什么事？凄风冷雨的，无非是饿死几个流民冷死几个黑衣，还想着积德布施呢？”那女子扬了扬眉梢，话里满是讥诮，“南北镖局除了保镖之外，还开了善堂不成？”
楚放歌心里有了计较，也不为难她：“我会放你走！”
那女子语气里讥嘲之意更甚：“会放我走？那你摆出这般阵式做甚？”
本是她劫道在先，此话却是倒打一耙不讲道理得狠了。楚放歌却不以为意，直截了当问道：“宁王不在玉州城？”
那女子只觉那只捏住自己手腕的两指温润可喜，待要再调笑几句，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也并不觉得那人用了多大的力气，手腕却是抽不出甩不掉。便忍不住又看一眼，心道：“这么个弱鸡似的公子哥儿，竟也是有些本事的，看不出他深浅，只怕这一趟是讨不到便宜了，既知道他就是楚放歌，这场子迟早都能找回来的。”
她见机极快，知道自己的斤两，便看着楚放歌，说了个清楚：“听说王爷回了京城，把有本事的人都领了去。山里无老虎，猴子当大王。这会儿城里头没个管束，早些时候躲起来的好汉们都冒出头来了！一帮人憋着邪火，正四处寻人晦气呢，至于咱们这些本事低微的，在城里呆不住，只好来这山里头碰运气了！”
见楚放歌若有所思，小女子狡黠地轻笑两声：“可惜我这运气也不咋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南北镖局（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