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诊》英格里斯

38、追寻真相

　　远孟舟魂不守舍地走在古镇的青石板路上，手中紧攥着那张折叠的地图，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纸张的边缘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变得柔软而脆弱。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肿瘤中心”这四个字，每重复一次，心就沉下去一分。

　　回到那间简陋的客栈，他机械地打开房门，锵锵立刻从床上跳下来，亲昵地蹭着他的脚踝。

　　然而此刻的他无法回应这份温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直直地跌坐在床沿。

　　客栈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窗外是古镇的巷道，偶尔传来游客的谈笑声和小贩的叫卖声，这些平日让他感到安心的声音，此刻却变得刺耳而遥远。

　　他展开那张地图，目光死死地盯着“C城肿瘤中心”那几个字。黑色的印刷体在白色的纸张上显得格外冷酷，像是一纸判决书。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标记，想象着边江然是用怎样的心情在这张地图上规划着求医的路线。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微弱。

　　愤怒、担忧、自责、恐惧——这些情绪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想起咖啡馆里边江然苍白的脸色，想起那顶始终没有摘下的帽子，想起对方连站立都需要搀扶的虚弱。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同一个答案，而他却愚蠢地相信了那套“出来散心”的说辞。

　　坐立难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锵锵不安地跟在他脚边，发出细微的叫声，试图引起主人的注意，但远孟舟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不行，我必须知道真相！”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火般迅速蔓延。他猛地抓起外套，甚至来不及安抚躁动的锵锵，便冲出了客栈。

　　傍晚的古镇华灯初上，红色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青石板路染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但远孟舟无心欣赏这番美景，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目标——找到边江然，问清楚一切。

　　他沿着下午路枫予和边江然离开的方向快步走着，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家民宿的招牌。古镇的民宿大多隐藏在曲折的巷道里，风格各异，寻找起来并不容易。

　　“请问，有没有见过两位男士入住？一个很高，看起来...不太舒服，另一个经常扶着他...”远孟舟在一家装修精致的民宿前停下，向柜台后的老板娘描述着。

　　老板娘摇摇头：“今天入住的都是家庭游客，没有你说的这两位。”

　　远孟舟谢过她，继续向前走。他的胃部开始隐隐作痛，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旧疾复发，但他无暇顾及。

　　第二家、第三家...答案都是一样的。有的民宿主人会好奇地多问几句，有的则直接摇头。随着一次次失望，远孟舟心中的焦虑越来越强烈。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家位于古镇边缘的民宿进入他的视线。这家民宿环境更为幽静，带着一个小小的庭院，正符合路枫予为边江然选择休养之地的标准。

　　他刚要上前询问，却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从民宿里走出来。

　　远孟舟下意识地躲到一棵大树后，心脏狂跳。

　　路枫予扶着边江然，小心翼翼地走下民宿的台阶。边江然的脸色比下午在咖啡馆时更加苍白，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路枫予身上。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躲在树后的远孟舟，径直朝着不远处的一家社区诊所走去。

　　远孟舟紧紧盯着那个虚弱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下午在咖啡馆里，边江然至少还能自己行走，而现在，仅仅是几步路的距离，都需要如此艰难的支撑。

　　他看着他们走进诊所，那扇玻璃门缓缓合上，将边江然的身影吞没。

　　夜幕悄然降临，古镇的灯笼一盏盏亮起，为这个秋夜增添了几分暖意。但远孟舟只感到刺骨的寒冷。

　　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目光死死地盯着诊所的大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可怕的猜想。

　　是病情突然恶化了吗？是化疗的副作用发作了吗？还是...还是有什么更严重的情况？

　　每一种可能性都让他的心绞痛加剧。他的手不自觉地按住胃部，那里传来的疼痛与心中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诊所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外面的石板路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区。但在远孟舟眼中，那光芒却显得冷酷而遥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而他爱的人正在那里独自面对病痛的折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远孟舟在原地踱步，时而停下望向诊所的方向，时而又焦虑地揉着太阳穴。

　　他开始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提出离婚，后悔这几个月来的逃避，后悔下午在咖啡馆里没有直接问出心中的疑问。

　　如果他早知道真相，如果他一直陪在边江然身边...

　　这个想法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诊所的门开了。路枫予先走出来，脸上带着疲惫的神情。他回头对着诊所里面说了些什么，然后伸手搀扶着边江然缓缓走出。

　　远孟舟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边江然的状态。在诊所灯光的照射下，边江然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眼神也比下午更加涣散。他的步伐比之前更加不稳，几乎完全依靠路枫予的支撑才能站立。

　　他们朝着民宿的方向慢慢走去，没有注意到躲在阴影中的远孟舟。

　　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背影，远孟舟的眼中涌上了泪水。在这一刻，所有的犹豫和顾虑都被抛到脑后，他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他都要知道全部的真相。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到边江然身边。

　　即使这意味着，他必须面对自己一直逃避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