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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筑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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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珩的世界里,没有模糊的界限,没有拖延的余地,更没有优柔寡断的生存空间。与家族决裂,另立门户,在外人看来是一场豪赌,一场充满变数与荆棘的艰难跋涉。但在他沈珩的蓝图中,这只是一项需要被高效、精准、彻底执行的任务。他的日常,便是这台名为“珩远资本”的精密机器以最高速运转时,所发出的低沉而持续的轰鸣。
清晨六点整,生物钟如同最精准的瑞士表,将沈珩从短暂的睡眠中唤醒。卧室的智能窗帘无声滑开,透入城市尚未完全苏醒的微光。他没有丝毫赖床,起身、洗漱、着装,一系列动作在十五分钟内完成。深色的定制西装,每一道褶皱都熨帖得恰到好处,如同他此刻冷静无波的面容。早餐是厨师严格按营养师配方准备的,他坐在餐桌前,一边用餐,一边通过加密平板浏览由助理团队连夜整理好的、全球主要金融市场隔夜动态及今日重要日程摘要。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屏幕,偶尔会用电子笔在某条信息上做一个极简的标记,那通常意味着后续需要重点关注或采取行动。
七点整,他坐进驶向公司的轿车后座。这并非休息时间,而是移动办公室的开端。车载通讯设备连接着他位于不同时区的核心团队,他戴着耳机,听着各板块负责人的晨间简报,声音平稳,不带丝毫刚醒的倦意。他的提问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核心风险与关键节点,指令清晰明确,没有任何模棱两可的余地。
“西海岸那个并购案的补充尽职调查报告,为什么比原计划延迟了四小时?”
“与G省政府的合作框架协议,第三条第二款需要重新磋商,底线是不能让渡核心技术管理权,让法务部今天中午前拿出修改方案。”
“针对沈氏那边在新能源领域的狙击,我们的反击预案准备好了吗?我要看到具体的数据推演和风险评估,而不是空泛的策略。”
他的话语如同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每一个问题,下达着一个个可能牵动数亿资金流向的指令。车内空间弥漫着一种低气压的专注,连司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七点四十分,轿车平稳地停在写字楼地下专属车位。沈珩下车,步履生风,早已等候在专属电梯口的首席助理立刻跟上,语速极快地同步着踏入办公室前最后需要他知晓的紧急事务。电梯直达顶层,厚重的双开木门在他面前无声滑开。
这间占据了大半个楼层的办公室,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装修风格冷硬、现代,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上除了三台显示器、一部加密电话和一台平板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墙壁一侧是嵌入式的巨大电子屏幕,实时显示着全球主要指数、汇率及他重点关注领域的动态数据。另一侧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里面整齐码放着行业报告、法律文书和商业典籍,与其说是装饰,不如说是随时备查的资料库。
从八点开始,他的日程表便被分割成以十五分钟为单位的格子。会议如同走马灯般轮转。与投行团队的策略会,他听取汇报,快速决策,分配资源;与核心技术骨干的闭门会议,他深入细节,追问技术壁垒与市场应用的每一个可能性;与重要合伙人的视频连线,他谈笑风生,却又在关键条款上寸步不让,气场强大而不容置疑。
午餐通常只是一份简单的三明治或沙拉,被直接送到会议室或他的办公桌上,在会议的间隙或处理文件的空当中快速解决。他没有午休的习惯,下午的节奏往往比上午更为紧凑。有时是面对面的艰难谈判,对方可能是背景深厚的国资代表,也可能是老奸巨猾的竞争对手。沈珩坐在谈判桌的主位,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对方每一个人。他很少提高音量,但每一句话都带着千钧之力,逻辑缜密,数据翔实,总能精准地抓住对方的软肋,将谈判导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王总,贵方提出的这个估值模型,是基于三年前的市场数据,忽略了政策转向和技术迭代带来的根本性影响。我认为,我们应该基于现实,而不是幻想,来讨论合作的基础。”
“李董,关于市场份额的划分,我们必须明确一点,‘珩远’带来的不仅仅是资金,更是技术、渠道和品牌溢价。百分之十五?这是对我们核心价值的低估。”
他的强势并非虚张声势,而是建立在绝对的准备、精准的判断和不容置疑的实力之上。偶尔,在谈判陷入僵局时,他会微微向后靠向椅背,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点几下,那无声的压力往往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慑力。
当夕阳的余晖开始给城市建筑镀上金边时,沈珩的办公室往往依旧灯火通明。晚间的时光通常留给跨时区的国际会议,或者是对一日工作的复盘与明日重点的部署。他召集核心管理层,听取汇报,犀利地指出白日工作中存在的疏漏与不足,部署下一阶段的攻坚任务。他的记忆力好得惊人,能准确复述出数周前某份报告中的关键数据,也能一眼看出下属提交的方案中隐藏的逻辑漏洞。
“上季度东南亚市场的增长率,报告中写的是百分之十二点三,但我记得原始数据测算应该是百分之十二点七,这个误差的来源需要立刻核查。”
“这个项目的时间节点,比原计划滞后了三天。我需要知道具体卡在哪个环节,负责人是谁,明天上午我要看到详细的追赶方案。”
他的要求严格到近乎苛刻,但也正因如此,“珩远资本”这艘新生的巨轮,才能在脱离沈氏母体后,于惊涛骇浪中保持惊人的稳定与速度。
直到深夜,当整层楼只剩下他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时,沈珩才会允许自己从那高速运转的状态中稍稍抽离。他有时会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沉默地凝视着脚下那片璀璨而冰冷的灯海。城市的繁华与喧嚣被隔绝在厚厚的隔音玻璃之外,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这时,他会拿出私人手机,点开那个加密的通讯频道。里面是关于寻找沈墨进展的每日汇报。大多数时候,内容都是“目标活动轨迹稳定,未发现异常接触,安全状态确认”。每一条这样的信息,都像是一根细微的绳索,稍稍拉扯着他那根始终紧绷的神经。
他会看着屏幕上偶尔附带的、由远处镜头捕捉到的模糊身影——沈墨在菜市场买菜,在海边散步,在“拾光”门口挂上营业的牌子……看着弟弟在那座陌生的城市里,努力经营着一种他无法触及的平凡生活,沈珩深邃的眼眸中,那商海搏杀时的锐利和冷硬会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心疼、思念和绝对守护的复杂情绪。
这种情绪不会让他软弱,只会如同最炽热的火焰,催生出更强大的决心和更冷酷的手段。他必须更快,更稳,更狠。他要扫清一切障碍,筑起最坚固的堡垒,直到那一天——他能亲自南下,走到那个染着墨蓝色头发、戴着唇钉、看似洒脱不羁却比谁都心软的弟弟面前,对他说:“小墨,可以回家了。以后,再也没人能逼你做任何事。”
这个念头,是支撑他度过每一个如同打仗般的日子,应对每一次明枪暗箭的,最核心的动力。他的雷厉风行,他的算无遗策,他构建商业帝国的所有野心与行动,其最深处,都源于那份最简单、也最固执的——属于哥哥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