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溺》晴窗分茶

29、沟通多么重要

　　贺穗的新戏播出后，口碑和热度都不错，几个有实力的经纪公司陆续递来了橄榄枝。其中，“星耀传媒”的条件最为优厚，承诺的资源也最好，但合同条款严格，限制也多，意味着他将会失去大部分自主权，成为被公司规划和掌控的艺人。

　　贺穗和谢知奕早就商量过，不签公司，保持自由身，虽然资源可能没那么好，但图个自在。贺穗自己也倾向于拒绝。

　　然而，就在他准备回绝“星耀”的前一天，对方的一位高层私下约见了他。谈话间，那位高层看似无意地提点了一句：“贺先生，听说谢总的‘奕星科技’最近正在谈B+轮融资？我们集团的张总，恰好也是主要资方之一。张总这个人，比较看重合作伙伴的……整体价值。”

　　话说到这个份上，贺穗听懂了。这不是简单的签约，这是一个捆绑。他签了，谢知奕公司的融资之路会更顺畅；他不签，或许就会有无形的阻力。

　　那天晚上，贺穗看着书房里熬夜看项目书的谢知奕，看着他眉宇间的专注和不易察觉的疲惫，想起他为了公司付出的所有心血。几乎没有太多挣扎，他做出了决定。

　　贺穗没有告诉谢知奕真实原因。他只说“星耀”给出的剧本和团队配置实在太好了，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想趁现在还有热度拼一把。他表现得像个被大好前程冲昏头脑的年轻演员，语气里带着刻意营造的兴奋和野心。

　　谢知奕起初有些诧异，因为他了解贺穗不是那么看重虚名和资源的人。但他尊重贺穗的选择，只是确认了一句：“你想清楚了？签了公司，会没那么自由。”

　　“想清楚了。”贺穗避开他的目光，用力点头，“机会难得。”

　　签约仪式很低调，但消息还是在圈内传开了。林凯打电话来恭喜，语气却有些担忧：“穗哥，你怎么签给‘星耀’了？他们家出了名的管得严……”

　　贺穗只是笑笑：“想试试不一样的路线。”

　　签约后，贺穗的生活瞬间被填满。公司的安排密集而强势，大量的商业活动、综艺曝光、品牌站台，占据了他几乎所有时间，甚至连挑选剧本的权力都被大幅削弱。他变得异常忙碌，常常凌晨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天不亮又要赶飞机。

　　谢知奕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贺穗眼里的光在慢慢黯淡，那种沉浸在表演中的纯粹快乐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身不由己的倦怠。他试着跟贺穗沟通，但贺穗总是用“工作需要”、“刚签约要表现好一点”来搪塞。

　　矛盾的爆发在一个深夜。贺穗又一次应酬到很晚才回来，身上带着酒气。谢知奕坐在客厅等他，脸色不太好看。

　　“又是公司安排的应酬？”谢知奕问，声音压抑着情绪。

　　“嗯，推不掉。”贺穗揉着太阳穴，只想快点休息。

　　“什么样的应酬需要喝这么多？”谢知奕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贺穗，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好机会’？”

　　疲惫和压力让贺穗的神经也绷到了极点，他脱口而出：“不然呢？难道像以前一样，永远只能演些小配角，等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的‘好剧本’吗？”

　　这话刺痛了谢知奕，也违背了他们的初衷。谢知奕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不解：“我们当初说好的，不签公司，是为什么？你现在为了那些所谓的资源，连自由和底线都不要了？”

　　“底线？”贺穗酒精上头，心里埋藏的委屈和牺牲感也涌了上来，他冷笑一声，“谢知奕，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只知道你的公司你的项目！你知不知道……”

　　他几乎要吼出融资的事情，但残存的理智让他死死咬住了嘴唇，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不能让他知道。

　　这突兀的停顿和欲言又止，让谢知奕更加确信贺穗是被浮华迷了眼，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冰冷：“好，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随你。”

　　他说完，转身走进了书房，重重关上了门。

　　贺穗僵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酒精带来的热度瞬间褪去，只剩下彻骨的冰凉和满腹的辛酸。他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他们之间，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尖锐的、难以弥合的裂痕，而这一切，源于他无法说出口的付出。

　　那晚之后，两人陷入了冷战。

　　谢知奕不再过问贺穗的工作安排，贺穗也赌气般地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公司安排的行程中。家变成了一个安静的旅馆，两人即使碰面，也只剩下必要的、简短的交流，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贺穗的行程越来越满，有时连续几天都不着家。谢知奕则把更多时间投入工作，用忙碌麻痹自己。公司的人都察觉到老板最近气压极低，做事比以往更加严苛。

　　林凯和苏晓察觉到了不对劲，约他们出来吃饭，却被两人以工作忙为由推脱了。

　　转折发生在一个行业酒会上。谢知奕作为科技新贵受邀参加，没想到贺穗也作为“星耀传媒”的艺人代表出席了。

　　酒会上，谢知奕看到贺穗被他的经纪人带着，周旋于各位投资人和导演之间，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熟练地敬酒、寒暄。那笑容刺痛了谢知奕的眼睛。

　　中途，谢知奕去露台透气，恰好听到两个“星耀”的高管在角落里闲聊。

　　“张总这步棋妙啊，把贺穗签过来，既赚了佣金，又卖了谢知奕一个人情，他那B+轮融资，咱们这边可不就松了口风？”

　　“可不是嘛，听说贺穗当初还不情愿，是张总点了句谢知奕公司融资的事，他才乖乖签的字。这小子，倒是重情义……”

　　后面的话，谢知奕没再听进去。他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原来真相是这样！贺穗不是为了什么狗屁资源和前程，是为了他！是为了他那该死的融资！

　　一股巨大的懊悔和心疼瞬间攫住了他。他想起贺穗那段时期的欲言又止，想起他深夜归来时的疲惫，想起争吵时自己那些伤人的话……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还反过来指责他！

　　谢知奕再也无法待在酒会，他直接离场，开车回家。他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等了很久。

　　凌晨一点多，贺穗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他打开灯，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谢知奕，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冷淡，准备直接回卧室。

　　“为什么瞒着我？”谢知奕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沙哑而沉重。

　　贺穗脚步一顿，背对着他，身体微微僵硬。

　　“什么？”

　　“融资的事。”谢知奕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逼视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为什么要用你自己去换？”

　　贺穗的脸色瞬间白了，他没想到谢知奕会知道。他张了张嘴，想否认，但在谢知奕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贺穗低下头，声音艰涩，“我只是想帮你……我不想看你那么累……”

　　“所以你就牺牲你自己？”谢知奕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贺穗，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用，需要靠你去交换才能成功吗？”

　　“不是！”贺穗猛地抬头，眼眶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失去任何能帮到你的机会……”

　　看着贺穗泛红的眼眶和脸上掩饰不住的委屈与疲惫，谢知奕所有质问和怒火都消散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他伸出手，将贺穗用力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对不起……”谢知奕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早点发现……”

　　贺穗被他紧紧抱着，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一直强撑的坚强瞬间瓦解。他把脸埋在谢知奕肩头，眼泪无声地涌出，浸湿了谢知奕的衬衫。

　　“我不想和你吵架……”贺穗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我不想这样的……”

　　“我知道，我知道。”谢知奕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你。”

　　两人在客厅中央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对方揉进骨血里。冷战筑起的冰墙，在真相和泪水面前，轰然倒塌。

　　“那份合同，”良久，谢知奕低声问，“违约金多少？”

　　贺穗报了一个数字。

　　谢知奕沉默片刻，更紧地抱住了他：“交给我。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我的公司，我自己能扛。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演你想演的戏，其他的，有我。”

　　这一次，贺穗没有反驳，只是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经历了这场因爱而生、却充满痛苦的误会，他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彼此在对方生命中的重量，以及，毫无保留的沟通有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