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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火祝礼 ...

  •   教室里门窗紧闭,窗帘遮住肆意的光,树上蝉鸣声声入耳,嘶哑得像是在唤着哪个不归人。

      沈绥言横坐在桌面上,背靠着冰冷墙面,双目安稳地闭着。正当时,寂静中传来细微而短促的震动声,他后知后觉睁开眼,眸光在暗处微微一闪,随即从容地将手机掏出,抬眼一看,是秋木给他发的消息。

      ——你不在家?

      沈绥言回道:在学校.

      ——今天周末,怎么又去学校?

      沈绥言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几个字,大脑像古老的旧机器一般吱呀转着。

      为什么要来学校?可能是因为这里只有我自己吧。

      沈绥言神情恍惚,随即没再理睬秋木,将手机又塞回了口袋,但意料之外地,他在口袋里还摸到了一个小又坚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赫然是一个打火机。

      他麻木地盯着这个打火机,试图从记忆中搜索出它的来源,结果一无所获。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沈绥言的使用,只见他下意识一拨,然后橙红色火焰倏地窜起,火光映在他墨色双眸中,平添一种平静的漠然。

      只是,他盯着这跃动的小火苗,却突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渴望,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刚好喝到一口水,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突然,沈绥言将火苗对准了身侧的窗帘,黑暗中,窗帘染上星火,然后成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燃烧的火焰充斥在他眼里,映衬着最原始的疯狂和来自心底的愉悦。

      只是沈绥言看着这片火帘,却根本不能满足,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嚣,它们贪图更多的光明,就像有人在他心里种了一种颗燃烧的种子。

      沈绥言在冉冉花火中无声笑着,他微笑着点燃书本,微笑着踢翻课桌。在此起彼伏的重响声中,桌椅们都朝教室中心倒去,像一个祭坛,而沈绥言为它亲手点上了火。

      一时,原本昏暗如夜的教室,忽然变得亮堂温暖。

      而沈绥言站在大火前,任由火焰光芒如毒蛇一般游弋在他脸上、身上,他只是疯狂着,喜悦着,像一个汲取自由的可怜者。

      于是他一边呼吸不畅,热汗浑流,一边点燃着目之可及的一切,而他眼里的笑意和大火融为一体,越烧越烈,直达心脏。

      最终,打火机耐不住高温,直接在沈绥言手里爆炸了,碎片深深扎进了血肉里,但他浑然不觉疼痛,嘴角挂着笑。

      “咳咳咳咳咳!!”

      大火中,缺氧的沈绥言开始头脑昏胀,昏倒前他找了块地方躺下,随机闭上了双眼。

      只是他闭上眼睛后,脑子里浑浑噩噩地想起了一个女人说的话,她说,你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世界上。

      是啊,我本不该存在,也终将走向灭亡。

      可如果有一天,我终将死去,我宁愿死在美好的今天,而不是虚妄的未来。

      ·

      人死之后会去哪儿呢?天堂还是地狱?可是我这样的恶魔,怕是十八层地狱也洗不掉身上的脏污吧,毕竟它是刻在血脉里的。

      可既然我会下地狱,又为什么总是做梦?

      沈绥言梦到了他母亲,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可是她总坐在椅子上。

      记忆中,女人从来不会笑,她有时哀伤,有时平静得吓人,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是一个在尊贵宝座上放置着的精致玩偶,只是空有一副美丽面孔,内里都是腐朽不堪的。

      女人不怎么说话,平时也不理人,她好像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动不了,只有在看见她儿子时,她才变得有一点活人气息。

      她轻轻呢喃着,“言言,言言……”,目光盯着年幼的沈绥言,然后面色平静地冲自己儿子招手。

      可是那时,沈绥言却犹豫了。他看着母亲眼眸中那汪悲悯的水,那只要看见他便会涌现的水,他从心里开始害怕。

      但是他最终还是在女人的椅子前停住了脚步。

      年仅五六岁的沈绥言得仰起头来才可以看见母亲的脸,而女人只是微低着头,既平静又悲悯地看着他。

      这一刻,女人突然不说话,也不动了,她只是静静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眼里的情绪既模糊又晦涩。

      可是殊不知,她的儿子被她这样的举止给吓到了。

      沈绥言稚幼的脸上出现惊恐和害怕,他本能地抓住了女人的手,明明他的手那么小,可是却极用力抓着,扯着,不像小孩子该有的力量。

      他一边默默掉眼泪,一边一遍遍地喊“妈妈”“妈妈”,可是女人却好像听不见,不知小孩哭了多久,又喊了多久,女人才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她眼眸里的那汪水平地起了涟漪,然后她眨了眨眼,脸上有一瞬的茫然。沈绥言见母亲有了些反应,便也不哭不喊了,只是哭红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人看。

      女人轻轻抬起她细瘦的手,好像想摸摸自己面前这张脸脸,可是在即将触及时,又蓦地收了手。

      年幼的沈绥言又奶声奶气地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妈妈”,女人这次终于好像听见了,她脸上闪过几分动容,然而下一秒,一双枯瘦的手便掐在了孩子脖子上。

      女人的手是抖的,却又用了狠力,那么细弱的脖颈,在女人的攻势下逐渐变得狰狞,而沈绥言则在窒息中不断挣扎,他想喊“妈妈”,可是眼泪从眼角流下来,滴落在女人青筋暴起的手背上,他看不清女人的神情,只觉得害怕又难过。

      可能只过了几秒,也可能过了一辈子,就在沈绥言以为自己快死时,脖子上的禁锢终于解开,原来是买菜回家的阿姨将女人的手扒开了。

      沈绥言跪在地上不住地咳嗽,好像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与此同时,煞红的眼眶中,眼泪止不住地簌簌而下,在地板上汇聚成一股股细流。

      沈绥言神情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只是像隔着一层玻璃般,听不真切。

      等他终于缓过气时,抬头一看,椅子上的女人和旁边的阿姨却已变成了弯曲的光影和色块,旖旎又陆离。

      紧接着,沈绥言便被一股突如而来的失重感袭击,身子仿佛在黑暗中不断下坠,无休无止,像是坠落无尽深渊。

      心脏骤停之际,失重感蓦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逸觉,像是从地狱坠落到了人间。

      沈绥言猝然睁眼,他茫然盯着头顶白净素洁花板,大脑空白了几秒,脱口而出:“我死了吗?”

      由于嗓音嘶哑得不行,仅仅几个字便将他的喉咙扯得生疼。

      “死了,恭喜你到地狱。”一道阴阳怪气又有些凉嗖嗖的声音响起。

      沈绥言躺在病床上头痛欲裂,直到头疼那股劲算是缓过去了,这才微微偏了偏头。原来自己床边坐着一个少年,剑眉星目,就是脸色又黑又臭,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

      这人,正是沈绥言唯一的朋友,秋木。

      沈绥言看着秋木,渐渐明白,自己是根本没死成,于是很不客气地叹了口气。

      秋木盯着沈绥言,咬牙切齿地说:“我是第一次,见有人在教室里找死。”

      沈绥言声音嘶哑地笑道:“哦~,那你这次,可以长长见识了。”

      秋木一脸冰冷,再反观沈绥言,一脸轻松,仿佛那个想要自杀的人根本不是他。

      秋木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人,想开口,喉咙里却像卡了异物一般,说不出话。

      倒是沈绥言随意问道:“你救的我?”

      “如果是我,我会直接让你被火烧死。”

      “哈,那倒是和我意见相合。”沈绥言瞧着秋木的白眼,“不过,我更好奇救我的那个人了。”

      鉴于沈绥言是个有前科的人,秋木难得有些强硬:“我劝你把这个好奇心掐死。”

      沈绥言歪头一笑,秋木知道他根本没有听进去,于是又强调:“那个人的身份学校高层已经保密了。”

      “是吗,”沈绥言不在乎地一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秋木可谓是被彻底气笑了:“哼,所以别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结果还成了你报复他的理由?”

      沈绥言笑眯眯说:“你可以这样理解。”

      秋木额角一抽,双手紧握成拳,要不是看在床上这位身上有伤,他早想揍这人一顿:“我劝你反思自己。”

      “哦。”沈绥言浅浅一笑,“嗯……这次的地点没选好,下次得选一个风水宝地。”

      秋木闻言腾地站起身,瞪着沈绥言说:“你还想有下一次?!”

      沈绥言侧头看着秋木,只是微笑不语。随即秋木意识到自己再待在这里,可能会被面前这个疯子气死,于是他满身火气地转身离开。

      正好这时,沈绥言在床上悠悠地说:“帮我买个手机,谢谢了。”

      秋木头也没回地走了:“自己买!”

      沈绥言盯着空落落的病房门口,脸上的神情突然褪去,像是从彩色一下子褪色成了灰色。

      可当他面无表情地出神时,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响起,他抬头一看,却是差点气疯的秋木本人。秋木在沈绥言的注视中,把热水撂在了床边矮桌上,然后扬长而去。

      沈绥言看着水杯,热气氤氲袅袅,温柔了他的眼眸。

      第二天,沈绥言醒的很早,病房里空空荡荡的,可是他一转头就看见了枕边的新手机,白色的。他默默地将手机打开,然后映入眼帘的是手机的联系人行列,里面躺着一个醒目的名字——秋木。

      正当他愣怔时,手机突然冒出了几条信息,是一个陌生号码发的。

      ——言哥,好久不见

      ——听说你住院了,伤的严重吗?

      ——下次,还是不要做危险的事好,你要是出事了,我可不好交代,是吧。

      沈绥言拿着手机的手下意识一紧,紧接着眼神也变得幽深,仿佛在透过手机看一个极令他厌恶的事物。但几秒后,他打字回复道:蒋申,别假惺惺了,不恶心吗?

      蒋申:恶心?不不不,我可不能对你恶心,毕竟我的工作,是你。

      沈绥言:那至少别来烦我,安安分分完成你的任务。

      蒋申:你知道的,工作总是有些无聊,所以我只能对你,也就是我的工作对象,从你身上找乐子。

      蒋申:对了,你烧教室的事还是我处理的呢,不谢谢我吗?

      沈绥言脸色冷峻中带着些许烦躁,随即他将手机往床上一扔,目光透过窗外的阳光,复杂冷冽。

      沈绥言身上的烧伤不算严重,在秋木的陪同下,他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恢复得算不错。

      出院的那天是个大晴天,火热的太阳灼烧着大地,蒸发着每一个路人。

      沈绥言和秋木一起站在医院门口等出租车,突然,沈绥言问道:“你回学校吗?”

      “不了,有事。”秋木后知后觉地转头看沈绥言,“你想回学校?”

      “嗯。”

      秋木冷脸说:“我劝你回家养养脑子。”

      沈绥言对此笑道:“怎么,怕我去学校,被人撕了?”

      秋木直接被气笑:“我怕你接着祸害别人!”

      沈绥言闻言乐呵了好一阵儿,的确,从来只有他祸祸别人的份儿。

      最后,沈绥言和秋木在医院门口分开,沈绥言直接打车去了学校。他所在的高中是一个私立高中,但学校教学能力出众,在市内也是数一数二。

      而沈绥言能上这所学校,原因就一个,他钱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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