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罪之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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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医院】
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腐败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猛地灌入陈末的肺。
他在一间废弃诊室的阴影里睁开眼，不足三秒，便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所处的境地—— 这不是他熟悉的法庭，也不是他那间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公寓。
耳边，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刚刚播报完毕：
【副本：慈爱医院（已废弃）】
【模式：单人生存】
【任务：在本院存活3小时，或找出并清除“污染源”。】
【失败惩罚：死亡。】
陈末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精致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浅褐色眼眸冷静地扫过四周。灰尘在从破窗透进来的惨淡月光中飞舞，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药剂瓶和泛黄的病历。墙面上，大片深褐色的、早已干涸的喷溅状污迹，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恐怖。
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超自然现象的合理性，生存的本能和律师的职业习惯，让他立刻开始分析现状。
“存活3小时，是保守策略，但被动。清除污染源，是主动策略，但风险未知。”他脑中飞速运转，“‘污染源’定义模糊，是生物，是物体，还是某种……概念？”
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侧耳倾听。走廊外一片死寂，但这种死寂，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必须行动。他需要信息，需要地图，需要……证据。
深吸一口气，陈末拉开了诊室的门。走廊更加昏暗，只有远处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像野兽的眼睛，幽幽地亮着。
他贴着墙，脚步放得极轻，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房门洞开的房间。护士站、处置室、病房……无一例外，都是一片狼藉，仿佛在某个瞬间，所有人都匆忙逃离，或者……消失了。
然而，这种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嗬……嗬……”
一种像是破风箱拉扯的声音，从走廊的拐角处传来，伴随着某种湿滑物体拖行在地面的黏腻声响。
陈末身体瞬间绷紧，迅速闪身躲进一旁的配药室，将门虚掩，只留下一道缝隙。
声音近了。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那个“东西”。
它曾经可能是一名护士，穿着沾满污秽的护士服，但它的脖子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脑袋歪靠在肩膀上，双眼只剩两个黑洞。它的四肢关节反向扭曲，像一只人形蜘蛛，在地上爬行，所过之处，留下一道腥臭的黏液痕迹。
陈末屏住呼吸，心跳在胸腔里沉稳地搏动，频率甚至没有加快多少。恐惧存在，但强大的理性将其牢牢压制。他观察着：它的移动速度，感知范围，行为模式……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护士站的台面上，似乎放着一本……值班日志？
或许，里面有线索。
他耐心地等待着那扭曲的护士怪物爬向走廊另一端，直到那令人牙酸的声音逐渐远去。
机会！
陈末如同猎豹般窜出，冲到护士站前，一把抓起那本硬皮日志。日志封面被某种暗红色的液体浸透，手感黏腻。
他快速翻动。
前面大多是正常的交接班记录。直到最后一页，字迹变得无比潦草，仿佛书写者在极度恐惧中写下：
“……它不在病房，不在手术室……它在墙里！在空气里！我们都被感染了……院长是对的，封闭……必须封闭整个……”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
墙里？空气里？感染？
陈末眉头紧锁。这推翻了他是生物或物体的假设。污染源是无形的？一种……辐射？或者精神影响？
就在这时——
“哐当！”
远处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
糟了！被发现了？
不，声音来源与怪物离开的方向相反。
是其他“玩家”？任务提示是“单人生存”，但如果有多人被投入同一个副本呢？
陈末当机立断，放弃护士站，朝着与怪物、与巨响都不同的第三个方向——通往天台的楼梯间跑去。
【天台对峙】
推开沉重的铁门，带着血腥气的冷风扑面而来。
天台比他想象的要宽阔，但也同样破败。水箱锈蚀，地面皲裂。而真正让陈末瞳孔微缩的，是天台上的另外两个人。
一个身材彪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手里握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眼神凶狠如困兽。
一个穿着校服、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女学生，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
而在他们中间，一个穿着蓝色清洁工制服、戴着口罩的男人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哀求声。
中年男人看到突然出现的陈末，先是一惊，随即用铁管指着他，低吼道：“你是谁？！”
陈末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声音平稳得不像置身险境：“和你一样，想活下去的人。”
他的冷静似乎起到了一定作用，中年男人稍微放松了警惕，但眼神依旧警惕地在他整洁的西装和金丝眼镜上打转：“律师？”
“曾经是。”陈末没有否认，目光投向被绑的清洁工，“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中年男人啐了一口，“这鬼地方的任务是清除‘污染源’！系统提示‘源头在身边’！我们找遍了，就他一个活人模样的东西，不是他还能是谁？”
女学生带着哭腔附和：“对，对啊……杀了他，我们就能通关了……”
清洁工拼命摇头，泪水混着汗水浸湿了口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陈末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向中年男人：“系统原话是‘源头在身边’，并未明确指认他就是污染源。这只是你的推测。”
“推测？妈的，这还不够明显吗？”中年男人暴躁地挥舞着铁管，“时间快到了！不杀他，我们都得死！”
“你有证据吗？”陈末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证据链在哪里？他具备污染源的特征吗？他的行为模式符合‘污染’的逻辑吗？仅仅因为一个模糊的提示和‘看起来可疑’，就要执行死刑？”
他指向清洁工：“你看他的眼睛，他的反应，这是一个拥有完整人类情感和求生欲的个体！你的行为，是谋杀，不是任务！”
“去你妈的法律！在这里活下去才是硬道理！”中年男人被激怒了，他看出陈末是最大的阻碍，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挥动铁管朝陈末砸来！“碍事的家伙，先送你上路！”
陈末眼神一凛。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为了应对高强度工作，他长期练习格斗术。侧身闪开呼啸而来的铁管，他精准地扣住对方的手腕，一拉一绊，试图将其制服。
但中年男人的力量远超预期，而且打法完全是街头搏命的架势。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铁管当啷落地。女学生在旁边发出刺耳的尖叫。
陈末的格斗技巧更胜一筹，但对方的蛮力和不顾一切让他一时难以取胜。西装被撕扯开，眼镜也歪斜到一边，额角在缠斗中撞破，鲜血流了下来。
“够了！”陈末用尽全力将中年男人暂时推开，气喘吁吁地低吼，“任务提示可能是个陷阱！杀了他，我们可能都会因为‘攻击错误目标’而被判定失败！”
就在这时——
【警告：距离任务结束，还剩60秒。】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丧钟敲响。
中年男人彻底疯了，他捡起铁管，不顾一切地再次冲向清洁工：“老子不管了！一起死吧！”
女学生也尖叫着扑上来，用指甲抓挠陈末，试图阻止他。
混乱中，陈末死死挡在清洁工身前。
【10、9、8……】
倒计时如同死神的脚步。
【3、2、1……】
【任务时间到。检测到任务目标“污染源”未被清除。任务失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失败的真相】
预想中的死亡并未瞬间降临。
但紧接着，异变发生。
周围废弃医院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画一般，开始迅速剥落、消散。血腥味、腐败味消失了，扭曲的护士怪物、破败的墙壁……所有的一切都在分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明亮、但却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
灯光柔和，地面光可鉴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不再是腐败的，而是正常的、清洁的味道。
那个被捆绑的清洁工茫然地站了起来，他身上的绳索不知何时消失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仿佛刚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他嘀咕了一句“我怎么在这”，然后习惯性地拿起靠在墙边的拖把，开始默默地擦拭本就干净的地面。
陈末，中年男人，女学生，三人呆呆地站在明亮的走廊里，仿佛三个误入洁净舞台的小丑。
“这……这是怎么回事？”女学生喃喃道。
中年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宣判的意味：
【慈爱医院副本背景：该院因收治特殊感染者曾被临时封锁。污染源为地下室泄露的惰性精神辐射，其效应为放大恐惧，扭曲感知。】
【正确通关路径：进入地下室B区，关闭辐射源隔离阀。】
【玩家行为判定：】
【玩家张猛（中年男）、李莎（女学生）：试图攻击关键中立NPC“医院清洁工”，行为违规。判定：抹杀。】
“不——！”中年男人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的身体，连同旁边女学生的身体，从脚部开始，化作点点纷飞的光屑，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在短短两秒内，彻底消散在空气中。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完整留下。
走廊里，只剩下陈末，和那个依旧在认真拖地的清洁工NPC。
【玩家陈末：任务失败。无违规行为。执行失败惩罚：死亡。】
陈末感觉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生命力如同退潮般从他体内流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停止了跳动。视野急速变暗，耳边响起尖锐的鸣音。
他倒了下去，身体撞击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那盏散发着无情冷光的长管灯。
“证据……原来……在地下室……”
这是他意识陷入无边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他输掉了这场审判，不是因为不够强大，不是因为不够狠辣，而是因为……信息不全。他坚持了程序，追寻了证据，却败给了规则的模糊与残酷。
【纯白法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陈末猛地“睁开”了眼。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也没有死亡的虚无。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无限延伸的、纯粹的白色空间里。上下左右，皆是虚无的白，没有边界，没有尽头。这里安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听不见。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西装恢复如初，破损和污迹消失不见，额角的伤口也愈合了，连那副金丝眼镜都完好地架在鼻梁上。
这是……死后的世界？
就在这时，他身边不远处，几道身影伴随着微光，接连闪现出来。
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浑身肌肉虬结、穿着迷彩背心、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男人。他眼神锐利如鹰，甫一出现就摆出了标准的战术防御姿态，低吼道：“谁？！”
一个身材娇小、戴着黑框眼镜、怀里紧紧抱着一台平板电脑的少女。她出现后立刻蹲下，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嘴里念念有词：“空间坐标无法定义，物理常数异常……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揣着保温杯、面相慈祥、却眼神通透的中年大妈。她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哎呦喂，这是到地府了？怎么连个接待的人都没有？”
最后一道光芒散去，出现的是一个身形修长、气质温润的年轻男人。他有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栗色的软发略显凌乱。他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微微晃了晃头，随即，那双桃花眼便精准地落在了陈末身上。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带着探究和些许了然的微笑，仿佛在说：“啊，你也在。”
陈末心中凛然。这些人，和他一样，都带着刚刚经历生死危机的痕迹，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筛选过的特质。
没等他们有任何交流，那个冰冷的、熟悉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神谕，响彻了整个纯白空间：
【检测到特定资质单元。能量灌注完成。生命形态稳定化……】
【‘陪审团’系统，正式启动。】
【欢迎你们，新的裁决者。】
裁决者？
陈末推了推眼镜，浅褐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审视着这片诡异的空间，以及眼前这几位风格迥异的“同伴”。
所以，死亡并非终点，而是另一种……审判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无罪之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