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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要不用一下你的生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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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亦舟这一病就是高烧不断,人一直迷迷糊糊,姜愿安也因此忙得团团转。姜永丽就一个人在空旷的别墅,除了有阿姨定时上门做饭和打扫卫生,她一个人很无聊。本来还想着以照顾姜愿安和姜亦舟为由一直住在这里面,但是后面她算了算,姜愿安早成年了。她其实应该回老家了,但是还没想好怎么跟老妈说她放在心尖尖的宝贝儿子死了。
这天,姜永丽出门转转,碰到一个一脸疲态的中年女人,她下意识躲远了一点,但是这女人却径直朝她走来。
“你也是这家的保姆?”女人指着姜家问姜永丽。
“你才是保姆!我是男主人的妹妹,亲妹妹!”
突然想到她说的“也”字,姜永丽问:“你是保姆?我怎么没见过你?”
“以前是。”
姜永丽转身就走,这肯定是犯什么错被辞退了心里有怨恨吧,离远点。
“听说这家主人死了,你是监护人吗?”
“大女儿都成年了,还啥监护人。”姜永丽嘀咕着就快步往回走。
“你知道什么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吗?”
见姜永丽停住,女人走到她身旁轻声说:“一个多月前,姜愿安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现在她就能成为一个被法律承认的‘成年人’?”
姜永丽回头看向女人,女人笑了。
一边姜亦舟还在不断高烧,一边姜永义和沈绿竹需要火化准备葬礼,姜愿安已经崩溃地哭了很多次,终于,姜亦舟醒了。
姜亦舟醒来后没有说话,默默给自己办了出院,在姜愿安找来时也没理,两个人就坐在车子后座,中间像隔了个银河。
回到家后,姜愿安发现姜永丽已经不在了,但是看到一直沉默的姜亦舟,她也什么都没说。
关上房间门,姜亦舟慢慢滑在地上,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时钟,她感觉自己心好像是空的,为什么一点感觉的都没有呢?爸妈不是已经去世了吗,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伤心?再回忆起那天下午的情形,她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心态了,为什么突然就晕倒了?真的有那么伤心?不会是装的吧,可能就是生病了刚好碰上吧,是因为生病晕倒的。不光那天下午收到消息时的心情回忆不起来,这几天昏昏沉沉做的梦姜亦舟也想不起来,只感觉一切混沌极了,像是灵魂被丢进洗衣机里转呀转,一直转。
她只是现在有点累,只有力气走到房间,关上门就坐下休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愿安来敲门了,姜亦舟发现自己已经靠着门睡着了,挣扎着爬起来开了门。
“舟舟,葬礼你看要什么时候办,需要回老家吗?”
“回去吧。”
姜亦舟拿到爸妈的手机,却发现不知道手机密码。她试了爸妈的生日,试了姐姐的生日,试了试爸妈生日组合,妈妈和姐姐的生日组合,打开了,打开了姜永义的手机。可用爸爸和姐姐的生日组合却打不开妈妈的手机。
“要不用一下你的生日。”姜愿安提议。
姜亦舟怔愣片刻,试了一下姐姐和自己的生日组合“723815”。
“开了,舟舟,就是你的生日。”
沈绿竹的手机壁纸是姜愿安和姜亦舟在海边的画面。姜愿安专心地坐在沙滩上玩沙子,姜亦舟第一次来海边,她当时想去踩一踩海水,但又害怕,频频回头。
“没事的,舟舟,你放心去吧。”沈绿竹蹲在沙滩朝她摆摆手。
姜亦舟又小心地往前挪动几步,直到一个波浪推了过来,海水漫上沙滩,吞没了她的脚,冰冰凉凉的,和在河边洗脚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水开始退回海里,因为盯着水流,她以为自己也在跟着动,扑通一下跪到水里。旁边一只大手一把把她捞了起来,是姜永义,他朝沈绿竹笑笑,“你看舟舟,都掉水里了。”妈妈笑了,姜亦舟也跟着笑了。
姜亦舟一下子感觉心里像堵了块石头沉甸甸的,还压的自己喘不过气。她机械地编辑着沈绿竹女士去世的消息,在朋友圈。随后拿起姜永义的手机,点进朋友圈,还没编辑就看到了他的朋友圈背景图,几朵手折的纸花,黄的,红的,涂色还不是特别均匀,花被放在精美的陶瓷花瓶里,明明那么格格不入。花瓶旁边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幼稚的字迹写着“父亲节快乐”。这是五年级那年,姜亦舟送给姜永义的父亲节卡片。
脑袋好像清明了一瞬,姜亦舟感觉眼眶在发烫,把手机递给一边的姜愿安,她眼前都是模糊的,想打字也做不到。
沙发上,爸妈会坐在这里喝茶聊天,餐桌上,是一家人一起吃饭的身影,呼入的空气好似带着密密麻麻的刺,进去体内让姜亦舟隐隐作痛。
姜愿安把剩下的话打完发了出去,然后就坐在姜亦舟旁边,短短一个半月发生了好多事情,一件又一件让人措手不及,她靠在沙发上,只剩她和姜亦舟了。
第二天,姜亦舟带着姜愿安买了回老家的票,国庆末端买回老家的票还算好买,只是要坐了六个小时的火车才能到那座小城。
从离开那个熟悉的家后,姜愿安明显感觉到姜亦舟心情没有那么沉重了,还会跟她介绍沿途的种种。
“等会儿我们还要坐一趟客车,你晕车吗?”姜亦舟问。
“有点吧。”
姜亦舟拿出晕车贴帮她贴到耳后,给了她一盒薄荷糖,“上车含两片,不行就闭眼听歌。”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一副有线耳机塞到姜愿安手里。
“我们坐车要坐多久?”姜愿安忍不住问。
“两个多小时。”
“然后就到了吗?”
“不是,然后再找一辆三轮,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把我们送到。”
见姜愿安一副震惊的模样,姜亦舟终于露出了笑容,摆正一下骨灰盒的位置,又把包背在身后,拉着姜愿安区车站附近的小餐馆随便吃了点面。
经过六个小时的硬座,还有半个小时从火车站打车到客运站,姜愿安可累惨了,没一会儿就将一大碗面吃个精光,转头一看,旁边的面几乎没动。
“你不饿吗?”
“还好,这些你还要吗?”
“要。”
又一碗被吃完,姜亦舟就在旁边静静看着,时不时看着姜愿安狼吞虎咽,时不时看着门外的人行道。
这条街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过,门口有很多背着背包和拖着行李箱来来回回的行人,地面依旧铺着凹凸不平的石砖,所以有些人是直接将行李箱拎起来。本来就窄的路上还有人在卖水果和烤肠,如果是冬天,还会有卖烤红薯的。
看着时间差不多,姜亦舟就领着吃饱喝足的姜愿安进车站了,上了客车,前面几排都已经有人了,或是有着装着东西的塑料袋占着位。带着姜愿安找到一个能开窗的座位,姜亦舟就让她先进去坐了。
可能是刚刚吃的有点多,姜愿安发车后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不行,舟舟,我有点想吐。”姜亦舟把耳机塞到姜愿安耳朵里,调了个舒缓的音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朝上下兜风撑开袋子后放到她怀里,“看看能不能睡着,不行就吐袋子里。”
姜愿安含了好几颗薄荷糖,闭上眼睛,紧紧抿着嘴唇,晃晃悠悠下竟然也睡着了。姜亦舟把身边随着车辆倒来倒去的脑袋拨到自己肩上,看着窗外发呆。除了偶尔出现的街道和房屋聚集处,姜亦舟看到最多的是田地和山丘。
有些田地里还能隐约看见闪光的飘带,那是以前的坟头,后人祭拜时会在上面插上彩色飘带。
一切都显得很安逸,好像能让人忘记经历的一切,姜亦舟似乎化生成田边的一根杂草,看着路边时不时驶来一辆车,又迅速远去,那车里的人是从哪来呢,又要往哪去,他们会看见这颗小草吗?小草不会在意,如果有时间小草可以自己给每个行人编一个故事,主角经历了什么然后又匆忙准备去干什么,而且这个主角和那个主角还可能认识,随后开启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不过小草更多的,可能是关注今天的阳光多么大,后天会下雨吗,田里的禾苗又长高了,这个人走路怎么踩了自己一脚,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到身上的蚱蜢。
去世了躺在这里真好。
客车到了终点,是个集市边上的一座桥。下车后,姜愿安还是忍不住吐了,上车前吃的吐个干干净净。姜亦舟站在旁边,然后打开瓶盖,给了她一瓶矿泉水。
这里比姜亦舟记忆里要更安静一点,街上好像没有那么多热闹的叫卖声,她找到了一处乘凉的老头,问他能不能送她们到田头湾。
蔫蔫的姜愿安又爬上了三轮车,搭好棚子的三轮车里放了两块木板,就当是座位了。可能是三轮车不是密闭空间,姜愿安活过来了。
“舟舟,你看那颗树孤零零地站在田里。”
“舟舟,你看有好多只鸟在飞。”
“舟舟,你看那面墙上全是爬山虎,你看到没?没人管吗?”
“那是学校。”
“那你在这个学校读过吗?”
“读过几年。”
“那你怎么去上学的啊。”
“有班车。”
“舟舟,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