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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寒洞剑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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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同廿六年正月十四)
戌时。
花妖遭受重击。
“哈哈哈……”她突然凄厉大笑起来,“杀了我又如何?我已经体验了做人的快活,实在不赖,难怪人类都那么怕死呢,哈哈哈……”
这些话,真实又恶心。凌思之的独离剑化作一道冰冷的寒光,精准地贯穿了她的心脏。
花妖身体剧烈抽搐,周身的藤蔓和花瓣虚影逐渐枯萎消散,临死前还在回味着做人的快乐:“感谢白媚娘娘,娘娘万岁!哈哈哈…”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最终化为一具干枯的妖尸,重重摔落在地,而后就消失了。
幻境好像也被花妖顺走了似的,四人眨眼间又回到了厢房。
映入眼帘的是却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床上的枕被整整齐齐,酒杯茶壶也都没动过,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更没有那个躺在血泊中的中年男人!完全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这样的场景,比刚才的一片狼藉还诡异。
四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觉房门正被打开,紧急之下躲到了窗外。
“来来来,这间看看哈…”是虔婆子的声音,她带着客人在找空厢房,推门而进,“……诶,陈老爷那您慢享用哈。”
虔婆子心想:明明记得这间房已经有客人了呀,怎么进来是空的?难不成自己老年痴呆健忘了?!
她根本不敢想象方才厢房里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
宁可道开口:“难怪男子失踪找不到,每次出事后厢房都不留痕迹。”四人已经从窗外跳下,在大街边走边分析。
“白媚娘娘…”凌思之也不知道花妖口中的白媚娘娘是谁。
南宫明突然被司徒悦拍了一下肩膀:“阿明,你没事吧?”
南宫明低着头,直走路。
宁可道调侃道:“八成是被那花妖勾走了魂儿咯~”
南宫明没有回应,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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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丑时,潇湘苑的喧嚣被厚重的门扉隔绝在外,四人分别进了各自的房间。
一进门,凌思之脚步便是一顿。他胸口那枚贴身佩戴的翡翠聚灵子爆发出刺目的翠光,光芒照着衣料,在他胸前映出一团剧烈搏动的光晕,仿佛一颗被强行唤醒的心脏。一股灵力洪流自珠内汹涌而出,瞬间冲击他全身,经脉胀痛欲裂。
“唔!”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来不及多想,他立刻盘膝跌坐于床榻之上,双手掐诀置于膝上,强行调动自身灵力去压制。
独离剑静静横于身侧。
隔壁房间的宁可道也不是很好过。
他才拿起茶杯倒杯茶,觉心口猛地一抽,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瞬间擒住了他,仿佛全身力气被瞬间抽空。他踉跄一步扶住桌沿,指尖冰凉,眼前阵阵发黑,视线中的空间都扭曲了。
“怎么回事……”他低喘着,白日里生龙活虎的劲儿荡然无存,只觉身体深处传来阵阵空虚的钝痛。
然而,这阵剧烈的虚弱来得快,去得更快。不过几息之间,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感猛地从心口炸开,那股力量迅速驱散了虚弱,席卷全身。宁可道猛地站直身体,按着胸口,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感到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五感变得异常敏锐,连窗外远处更夫敲梆子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刚才的虚弱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怪事……”他疑惑地揉了揉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力量奔涌的余温。体内这股突如其来的精神百倍感非但没有带来舒适,反而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他躺下床准备休息,却翻来覆去。
他完全睡不着了。
失眠的他只想找熟人说说话,说不定还能顺便分析案子和接下来的行动呢。
他起身出去,直接推开了凌思之的房门:“凌卿?”
只见凌思之端坐床榻,双目紧闭,清冷的面容有几分挣扎的痛苦,额上冒着汗珠。他周身笼罩着一层翠绿色光晕,正是胸口那枚聚灵珠散发而出,光芒急促闪烁。
宁可道下意识地走近,好奇远大于担忧,道:“你这是在练什么功?走火入魔了?”他伸出手,想去碰碰凌思之的肩膀,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噼啪!”
谁知一道细碎的蓝色电光猛地从凌思之身上炸开,狠狠打在宁可道的手指上!
“嘶——!”宁可道如遭蛇噬,急缩回手,指尖一阵刺痛发麻。与此同时,凌思之胸口的聚灵子光芒暴涨,珠子本身也剧烈震颤起来。
凌思之睁开眼,眼中带着疲惫和愠怒,目光如电般射向宁可道,声音因灵力激荡而有些低哑:“别碰我!”
宁可道甩着发麻的手指,一脸无辜加惊奇:“我…我就碰一下!你身上带电啊?还有这珠子怎么回事?跟要炸了似的!”
凌思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着气血和珠子的躁动。他盯着宁可道,呵斥道:“你方才做了什么?可是白日里那来历不明的铜钱符法,反噬己身,又波及于我?”他将聚灵子的异常和方才的触电感联系起来,直接归咎于宁可道那“歪门邪道”的手段。
“喂!关我铜钱什么事!”宁可道立刻炸毛,“我再说一遍!那是正经法术!再说了,我刚刚还觉得浑身没劲,现在又精神得能打死老虎,要反噬也是反噬我自己,怎么还能隔空电你?”他越说越觉得离谱,指了指窗外,“你看,今晚月亮这么圆,说不定是月圆之夜,你这宝贝珠子水土不服呢?”
窗外,一轮皎洁的满月高悬夜空,清辉洒落,正是正月十五子时——上元之夜。
凌思之顺着他的手指瞥了一眼那轮圆月,眉头锁得更紧。月华精纯,对修士本是助益,此刻却让他胸口的聚灵子躁动不安。他不再理会宁可道的胡搅蛮缠,冷声道:“出去。我要调息。”
宁可道撇撇嘴,也懒得再争辩,只觉得今晚处处透着邪门。他悻悻地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门。关门声后,房间内只剩下凌思之沉重的呼吸和躁动的聚灵子,在清冷的月辉中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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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千里之外的北方,在外兴安岭山脉深处,有一个冰雪世界。在万年玄冰构造的巨大寒洞中,幽蓝的冰晶散发着寒气。
洞窟最深处,一张由整块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巨大王座上,端坐着一个魁梧的身影。他身着华贵的雪白裘袍,银色如瀑的头发间挑染着黑发。这一位面容严肃的男人,一双冰蓝色的眼眸,瞳孔深处却跳跃着幽暗的火光。他正是统御北境雪域的玄狐山王。
此刻,他那修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突然,他敲击的动作顿住了。
他身后阴影中,一处被重重禁制保护的壁龛里,立着一把纤长清雅的剑,剑身银色的刃处一侧镶着蓝边,顶端本该镶嵌翡翠的位置却什么也没有。此剑正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剑鞘也微微震颤着,仿佛被远方信号牵引着,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束缚。
玄狐山王见此状,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贪婪的笑意。
“是寸灵……寸灵剑的气息!是聚灵子现世了!哈哈哈!”低沉的笑声在空旷寒冷的洞窟中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疯狂。
他身侧,一个身披轻纱、身段曼妙绝伦的女子慵懒地倚靠过来,正是他的王后——白媚。她妩媚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红唇轻启:“恭喜大王,苦寻多年的神器终于有了踪迹。看来妾身南下的布置,也能派上更大的用场了呢。”她指尖缠绕着一缕银发,笑容甜美,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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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
清晨的潇湘苑并未因昨夜的小插曲而沉寂,反而比往日更加喧闹:丝竹声、吆喝声、搬运物件的碰撞声。
宁可道打着哈欠推门出来,一眼就看到走廊上已经站着的司徒悦和南宫明。司徒悦正皱着眉看楼下大堂里忙碌穿梭的龟公和婢女,有的正费力地搬动巨大的盆景,有的在悬挂彩绸灯笼,还有的精心铺设崭新的红毯。南宫明则有些局促地站在司徒悦身后,眼神躲闪,似乎不太适应这大清早就开始的嘈杂。
“哟,二位早啊!”宁可道懒洋洋地打招呼,刻意忽略掉隔壁紧闭的房门,“下面这是唱哪出?要办喜事?”
司徒悦用折扇指了指大堂中央正在搭建的华丽舞台,语气带着厌烦:“听说今晚是上元夜,虔婆子请了位新来的‘花魁’,叫什么‘七姑娘’的,要在此献舞,搞‘花魁点元’的噱头,正折腾着呢。”
正说着,凌思之的房门开了。他走了出来,面色已恢复平日的清冷,只是眼底带着一丝疲惫。他看也没看宁可道,目光直接投向楼下喧嚣的布置现场。
宁可道一见凌思之,下意识地就想凑过去八卦昨晚的怪事。然而他刚抬脚靠近两步,凌思之身形极其自然迅捷地向旁边挪开一大步,眼神警惕地扫了宁可道一眼,带着明确的警告: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