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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孤注一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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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心如同淬火的钢铁,在冰冷的绝望中成型,带着孤注一掷的硬度。苏书禾不再犹豫,也不再恐惧。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一个稍纵即逝,可能永远不会再来的机会。
计划在脑海中反复推演,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时机、方式、后果......她像一個即将执行高危任务的士兵,在脑海中预演着所有的可能。
女佣送来的晚餐托盘里,有一小盅炖品,这是梅知许吩咐的,说是给她补身子。今晚的炖品是百合莲子羹,清谈,微甜,正好可以掩盖某些味道。
梅知许有个习惯,每晚临睡前,会来她房间确认一次,有时会看着她喝完那杯象征性,早已凉透的蜂蜜姜茶才会离开。今晚,她必须让梅知许“主动”喝点东西。
她将那枚小小的白色药片从枕头下取出,用干净的纸巾包着,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一支旧口红管中拧紧。这是她能找到的最隐藏的容器。然后,她开始等待。
时间流逝的异常缓慢。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隐约传来,规律性的安保系统自检的微弱嗡鸣。苏书禾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新睡衣的一角,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倒计时。
终于,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开了。
梅知许走了进来。她似乎刚沐浴过,发梢还带着湿气,穿着一身丝质睡袍,神情比白天松弛些许,但眼底深处那份掌控一切的警觉并未完全褪去。
“还没睡?”她走到床边,目光扫过苏书禾,又落在床头柜那杯依旧满着、冰凉的姜茶,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
“没什么睡意。”苏书禾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带着一丝示弱的依赖,这是她过去的擅长,也是梅知许最受用的表情,“可能是……有点饿了,晚上的羹没喝完。”她指了指托盘里剩下小半的百合莲子羹。
梅知许的视线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她看了看那盅羹,又看看苏书禾略显苍白的脸,语气放缓了些:“饿了就再吃点。我让人去热一下?”
“不用麻烦阿姨了,”苏书禾连忙说,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就是有点凉了,一个人吃也没什么味道。”她垂下眼睫,声音渐低,“你……可以陪我一起吃点吗?就当是……夜宵。”
这个请求显得如此自然,又带着久违的亲近。梅知许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机被一种复杂,混合着欣慰和某种胜利感的情绪取代。苏书禾再向她示弱,在寻求她的陪伴。这正是她这些天试图重新建立的联系。
“……好。”梅知许几乎没有犹豫,便在床边坐了下来。她需要这种和好的信号,需要确认苏书禾重新回到了她的轨道。
苏书禾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强装镇定,拿起托盘上的小碗,盛了半碗羹,递到梅知许面前,自己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你也吃。”梅知许没有立刻接,而是看着她。
苏书禾点点头,也给自己盛了小半碗。她必须吃,打消梅知许的疑虑。她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微凉清甜的羹滑过喉咙,她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接下来的动作上。
梅知许看着她吃了,这才接过碗和勺子。她吃的很优雅,小口小口地品尝着。
就是现在。
苏书禾趁梅知许低头喝羹的瞬间,以极其迅捷,隐蔽的动作,假装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纸巾,实则用身体挡住梅知许的视线,另一只手飞快地拧开口红管,将里面用纸巾包裹的药片倒入自己剩下小半碗羹中。然后用勺子迅速而无声地搅动了几下。药片遇水即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三秒。她做完这一切,将空空的口红管塞回睡衣口袋,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动作连贯自然。
“味道不错。”梅知许已经吃完了她那半碗,放下勺子,看向苏书禾碗里剩下的,“你怎么不吃了?”
苏书禾的心跳几乎停止跳动。她看着碗里那混入未知药物的羹,胃里一阵翻搅。她不能吃!但若不吃,必然引起怀疑。
“我……好像又没什么胃口了。”她放下勺子,用手轻轻按住胃部,脸上露出不适的表情,“可能还是有点不舒服。”
梅知许注视着她,眼神探究。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苏书禾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睡衣。她在赌,赌梅知许不会强迫她吃完,赌梅知许对她还存有最后一点怜惜,也赌那女佣给的,确实是助眠药,而非更可怕的东西。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梅知许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接受了她的说辞。
“不想吃就别勉强了。”她伸出手,似乎想象以前那样抚摸苏书禾的头发,但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时,又顿住了,缓缓收了回去。
“早点休息吧。”她站起身,目光在苏书禾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那碗被下了药的羹,眼神深邃难辨。
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落锁声响起。
苏书禾瘫软在床边,大口喘着气,浑身虚脱。第一阶段,成功了。梅知许没有起疑,也没有强迫她。
但接下来呢?药效需要时间发作。梅知许会睡着吗?会睡多久?药力够不够?她会不会在睡梦中醒来?
无数个问题再次涌上心头。她走到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屏息凝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别墅里依旧一片死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每一秒都伴随着巨大的焦虑和不确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更久,她似乎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像是玻璃杯放在桌面上的声音,然后,一切重归寂静。
是梅知许喝完水上楼休息了?还是别的什么?
苏书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那药片是否起了作用,也不知道梅知许此刻是沉睡,还是清醒。
她必须去确认。
她再次拿出那支餐刀,走到门边。这一次,她的目标不是书,而是门锁。她知道这种内锁结构相对简单,或许……或许可以尝试从内部撬开。
这是一个疯狂,也更加直接的冒险。如果失败,或者如果梅知许根本没有睡着……
她将餐刀尖端小心翼翼探入锁孔,凭着感觉和之前偷偷观察的记忆,轻轻拨动内部的锁舌。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咔。”
一道极其轻微,但在寂静中却清晰可闻的响动。
门锁,弹开了。
苏书禾的手僵在半空,心脏狂跳的几乎要炸开。她成功了?她真的……撬开了这扇囚禁她多日的门?
她颤抖着手,轻轻握住门把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动。
门,悄无声息地,被她拉开了一条缝隙。
门外,是昏暗而空旷的走廊。别墅沉浸在一片沉睡的寂静之中。
自由,似乎就在眼前。
但苏书禾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踏出这道门,意味着她将正式踏上一条无法回头,危机四伏的逃亡之路。
她深吸一口气,将餐刀紧紧握在手中,如同握着一把卑微却代表着她全部全部勇气的武器。
然后,她赤着脚,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滑出了囚禁她的房间,融入了走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