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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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
柴火在火焰中发出轻微的爆响，跃动的火光映照着小片林地。
百事通是在天色彻底黑透后醒来的。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被裹在一个温暖的睡袋里，身处的环境早已不是昏迷前看到的“敲竹杠BAR”，而是森林特有的声响、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不知名昆虫的鸣叫以及眼前篝火燃烧时持续的噼啪声。
“意识清醒了吗？百事通。”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百事通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像是没睡醒一样，动作迟缓打开睡袋，直挺挺坐了起来，眼神依旧有些发直。
洛尔坎见此也没再多说什么，继续用树枝拨弄着眼前的篝火，周围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只有火焰和锅子的声音。
坐了一会，百事通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全身传来的疼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疼疼疼……”
洛尔坎瞥了她一眼，没接话，目光又落回篝火上，架在火上的铁锅里正咕嘟咕嘟炖煮着什么，浓郁的香气随着蒸汽弥漫开来。
“我……怎么了？”百事通揉着发痛的额角，茫然地问。
“被我伤的。”洛尔坎的回答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百事通震惊地抬起头，看向火光映照下洛尔坎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洛尔坎往锅里撒了些切好的蔬菜，用勺子缓缓搅动，补充道：“你偷窥了我的记忆，被盛怒之下的我暴揍了一顿，还差点杀了。”
“那……我还活着？”百事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嗯。”洛尔坎应了一声，“有人阻止我了。”
就在这时，铁锅发出咕嘟一声轻响，洛尔坎站起身，揭开锅盖，带着肉香的热气扑面而来，他拿起一个碗，舀了满满一碗热汤，递到百事通面前。
百事通脑子还是乱糟糟的，下意识接过碗，小口喝了起来，温热的汤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带来一丝暖意，也让她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晰，她捧着空碗，看着重新坐回去，继续沉默拨弄篝火的洛尔坎。
她思考了片刻，轻声问道：“你……还要杀我吗？”
洛尔坎看着跳跃的火苗，回答：“不知道。”
“一定……要杀了我吗？”
“你觉得，”洛尔坎终于转过头，眼眸在火光下显得有些发亮，“知道这些事，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百事通沉默了，她低头看着手中已经被喝光的空碗，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那…我能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洛尔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投向无尽的黑暗，他长叹一口气，好像想要百事通死个明白：“我杀了一个天龙人。”
“那个天龙人，是我朋友。”
“我……没办法接受那件事。”
百事通哦了一声，棕色的瞳孔闪过一丝了然：“是吗……原来你就是洛尔坎啊。”
“是啊，”洛尔坎拨弄了一下柴火，火星簌簌升起，“我就是洛尔坎。”
“我很仰慕你，”百事通说，“十五年前，你救了很多很多人，其中就包括我的父母，你的出现救了他们，让他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也有能力离开故乡，最后才在香波地群岛暂时停留下来。在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他们一直跟我讲你的故事。”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那些听来的传说：“他们说，你是‘从天而降的王’，踏着‘尼卡之舞’的伴奏声，咚咚咚地出场，借助着尼卡的力量，拯救了一切需要帮助的人，其名为——西尔巴兹·洛尔坎。”
洛尔坎闻言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满满的自嘲，他接过百事通手里空了的碗，给她盛了满满一碗肉汤又递回去。
“现在幻灭了吧？”他语气轻松，“我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也是有私心的，甚至……我那份所谓的‘伟大’，完全建立在私心之上。”
百事通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食物，摇了摇头。她接过碗，大口吃了起来，含糊却坚定：“不，你反而更真实了。”
她咽下食物，继续道：“我从小就不太信那些被神化的传说，我觉得再强大的力量，总有一天也会消失，但人不一样，人会出生，成长，死亡，然后……精神会传承下去，你和尼卡一样，都是被传承下来的，你当时站出来拯救了所有人和尼卡的‘解放一切’，本质上都是一种宝贵的精神。”
“也许你自己觉得那份初衷很卑劣，但你的行为在当时确实拯救了无数人，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你的私心或许并不伟大，但你那一刻站出来，这本身就很伟大。”
“勇气是人类最伟大的赞歌，也是最伟大的史诗。”
洛尔坎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用树枝小心地调整着篝火，避免火焰过旺烧糊锅底。
百事通安静吃着，洛尔坎便一碗接一碗给她盛，直到她把整锅汤都吃得干干净净，她满足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语气轻松：“好啦，我吃饱了，现在你可以杀死我了。”
洛尔坎被她这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逗笑了：“我要是现在不杀你，那你岂不是白吃这么多了？”
“那也不亏啊，”百事通理直气壮，“虽然今天没死成，但我可是吃得饱饱的呢！”
“我要是有你这么看得开，”洛尔坎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早就不计较那些陈年旧事了。”
“所以，”百事通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含义，眼睛微微睁大，“你不杀我了？”
“嗯，不想杀了。”洛尔坎看向她，篝火在眼眸里跃动，“我想让你活下来，我觉得你是我会感兴趣的类型，拥有蓬勃的生命力，怎么都打不败的家伙，就算我现在真的想杀你，你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跑的，不是吗？”
百事通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那点小心思被戳穿，她坦然承认：“被发现了啊。”
洛尔坎抬起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表情有些无奈：“想忽略也忽略不了，从刚才开始，我的脑子就在嗡嗡作响，你的见闻色根本不懂什么叫伪装，直勾勾地就在‘问’我：‘你现在情绪怎么样？’”
他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我当然是心情很差啊。”
百事通嘿嘿笑了两声，她说：“我想出海，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想亲眼去见识一下，我所坚持的信念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我一直被束缚在一个地方，那么我的认知肯定存在缺陷。所以我需要走更多的路，见识更多的人，认识更多的事物，去分辨更多的真伪。我想，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认识这个世界——就像认识你一样。”
“乍一看像头野兽的你，其实内心也有着非常纤细的部分，你会因为某些事而斤斤计较多年，无法放下。你是如此强大，却又如此……脆弱。”
她向洛尔坎伸出手，发出了邀请，尽管她知道答案可能是否定的：“和我一起出海吧，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你的世界不在这里，洛尔坎，你的世界是整片大海。”
洛尔坎的回答没有犹豫：“不了，我已经不想出海了。”
留在香波地群岛，和雷利一起定居在这里才是他要做的。在雷利的羽翼之下，不需要任何思考，只需要当儿子就好，不用承担什么，就不用失去什么。
百事通没有退缩：“是不想出海，还是不想面对现实？”
“有点过分了，百事通。”洛尔坎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警告。
但百事通仿佛没有听见，或者说，她不在乎。她直视着洛尔坎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晦暗的眼睛，说出了那个他逃避多年的名字：“你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别人的想法，你只是在逃避问题，莱尔。”
洛尔坎沉默了，篝火的噼啪声成了此刻唯一的声响。
百事通凝视着洛尔坎的眼睛：“难道让你承认他其实心甘情愿被你杀死这件事情，很难吗？”
“……你说什么？”洛尔坎瞳孔剧烈收缩。
“你的朋友，是为了保护你而选择赴死。”百事通的语气异常肯定，“他从来没有怪过你杀了他。”
“不可能！”洛尔坎几乎是低吼出来“当时他明明……伸出手想要制止我。”
“他想擦掉你的眼泪。”百事通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种悲悯，“你那个时候……非常痛苦。”
洛尔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你也‘看到’了吗？”
“不，”百事通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是我‘感觉’到的，他……从来没有让我感觉到悔恨或者痛苦之类的情绪。他只是在为你哭泣而感到悲伤，他想让你回到大海，他认为自己不应该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她微微闭上眼，仿佛在感受着那段跨越了十五年时空传递而来的情感，缓缓睁开，用一种近乎复述的语气，转达了那个逝去少年最后未曾说出口的心意。
「“谢谢你，我还不知道名字的朋友……”」
「“谢谢你让我和你一起……拯救世界。”」
话音落下的瞬间，篝火猛地爆开一簇明亮的火星，旋即又暗淡下去。
洛尔坎僵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双眼眸在火光映照下，发出耀眼的亮光，有一瞬间，百事通觉得洛尔坎的眼睛闪过一抹绿光。
微风吹过，篝火最后挣扎着闪烁了一下，终于彻底熄灭，只余下一缕青烟，洛尔坎的脸庞瞬间陷入黑暗，但下一刻，风恰好吹开了遮蔽月亮的乌云，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再次照亮了他的面容。
百事通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近乎温柔的气息。
他仰头望着那轮明月，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是吗……真是……伟大的爱啊。”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阵微风吹来，百事通却猛地皱起了眉头，她闻到洛尔坎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腐朽腐烂的味道，就像是一具在暗无天日处背负了几十年的尸体，终于被打开了棺椁，所有积压的恶臭在这一刻喷涌而出，试图污染这洁净的月光。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侧脸对着百事通，浑身却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姿态，仿佛在沐浴月华，进行一场无声的洗礼。
然后，奇迹般地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在几息之间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净、清爽的皂角香气，带着洗涤过后的清新。
半晌，洛尔坎转过头，看向百事通，眼神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深邃难明，他开口，语气恢复了平常：“你刚才说……你要出海干嘛来着？”
百事通还没完全从气味的变化和眼前男人气质的微妙转变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回答：“我……我要见识世界。”
洛尔坎捏着下巴，毫不客气将百事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摇了摇头：“不行，你太弱了，你这样的家伙要是被带上船，我绝对会被乔安娜她们笑话死的。” 他话锋一转，眼眸里闪过一丝兴味，“我来训练你吧，百事通。至少要把你培养到不会轻易死在大海上的程度。”
百事通完全没跟上这跳跃的思维：“……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洛尔坎已经一把将她像拎小猫一样滴溜起来，上下晃了晃，眉头微蹙：“你多少岁了？就只会见闻色吗？你好轻啊，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14岁……是的，我只会见闻色……等等，乔安娜是谁？”百事通被晃得头晕，慌忙捂住嘴。
洛尔坎见状，以为她又想吐，立刻松手，噗通一声百事通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洛尔坎耸耸肩，一脸这可不能怪我的无辜表情，解释道：“乔安娜是我的大副，曾经和我一起在神之谷活跃的同伴，论起实力，那女人说不定比我还强点……不过她的性格嘛，跟我半斤八两，也挺糟糕的就是了。”
百事通揉着摔疼的屁股，眼睛却亮了起来：“那……我能跟你一起出海了？”
“不确定。”洛尔坎回答得干脆利落，带着他特有的任性，“可能我哪天又不想出海了。但是——”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现在我还是想出海看看的，可你太弱了，我得好好训练你一下，不然，你这挺有意思的小命，转眼就被大海吞掉，那多可惜。”
“可别死掉啊，百事通，大海可是很广泛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