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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3章 弦月(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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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了全程的金缪感到头昏脑胀,压抑的氛围快要逼得她喘不过气来,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已经到了天短的时节,金缪走出帐篷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亮起了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不远处还有小丑表演杂技,吆喝声嬉笑声连成一片,热闹非凡。然而现在那些嘈杂的声音让她几乎头疼欲裂,她一边忍耐着太阳穴突突跳起的神经带来的酸胀,一边快步走向一处稍安静些的偏僻角落。
她绕到了帐篷的后面,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儿。这里有一堵老墙,墙壁上的青苔长到了年久失修的路灯上,隐隐散发着潮湿和腐烂的味道。
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一些窸窣声,金缪前进的脚步顿住了,特工的职业习惯让她下意识地背贴在帐篷上,她谨慎地偏头朝更深处的黑暗瞥去,视线在黑夜中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模糊的影子——是那个小驯兽师和他的黑狗熊。
“你替我瞎挡什么呢?他打我一下也就算了,打你们的时候故意用的锯头鞭。”
“我皮这么厚实呢,哥哥我不怕。”
是一道男声和一道稚嫩的声音。
金缪揉了揉眼睛,她确信只能看到一名小驯兽师和一头狗熊,那道男声是小驯兽师的,那道稚嫩的声音又是谁的?从哪里传来的?难不成是那头狗熊成精会说话了?
“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哎哥哥你别……”
“少废话。”
光是听到这段对话就让人浮想联翩,配合着人和狗熊的画面就会显得更加匪夷所思。
接下来的画面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应该是惊骇。狗熊坐在地上面朝着小驯兽师。他的手放在狗熊毛茸茸的头顶似乎在摸索什么东西,狗熊一动也不动就任由他摆弄,然后他的手从狗熊头顶一路移到它肚皮的位置,随后狗熊身上便裂开一个从头顶到肚皮的巨大缝隙,小驯兽师的手收回的同时,狗熊的抖了抖身子,松松垮垮的皮毛随之脱落。
狗熊皮毛之下隐藏的,是两个小男孩。
金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亲眼目睹这样具有冲击力的画面比她以前看过的所有恐怖片科幻片都要震撼千百倍。金缪只感觉腿软,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小驯兽师蹲下身子将他们抱住,他拉起左边小孩的一条胳膊,他的整条手臂已经皮开肉绽,伤口周围都是被金属倒刺挑得外翻的红肉,流满了整条手臂的鲜血因为干涸已经变得暗红,但是因为刚才动作的牵扯,又有新的血液不断从伤口里流出。但对于伤口的主人来说,这已经是犹如家常便饭一般的小磕小绊了。
“痛不痛”这类无用的话断不会从小驯兽师口中说出,他盯着伤口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道出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你们两个在这待着别动,我去找止血药和纱布。”
另一个小男孩也受了不轻的伤,他的脖子上有些被烧伤的痕迹。但他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表情,不论是难过或者痛苦。他们已经不会因为疼痛流眼泪了,哭闹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现在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乖乖站在原地,等着他们的哥哥把药拿来。
毕竟“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在地狱里可行不通。
“为什么哥哥能当驯兽师我们不可以?我不想再披着熊皮了,又闷又热,什么也看不见。”
手臂受伤的小男孩开口问道,他看起来也就八九岁,从声音来听和长相来看,并不是侏儒。
“因为我们是omega,哥哥是alpha。”
脖子烫伤的小男孩回复道,他的个子略高一些,也不过十二岁出头的样子。
“哥哥,你说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是omega的?为什么我什么都闻不到,脖子后面也没有感觉。”
“你笨啊,他们有那种b超,在你脖子后面扫一扫就知道了,别说你这么大了,就算是你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也能知道你是omega。”
怪不得她总能闻到一股熟悉却又无法分辨的气息了,还未成年的omega她当然辨别不出。
怪不得禁止omega入内,哪有“动物”看“动物”表演的道理?
怪不得“拒绝动物表演”的口号喊得如此响亮却丝毫不影响这家马戏团的火爆。拒绝动物表演,又没人说不能让omega披着兽皮表演。
何等的讽刺,何等的悲哀。
这个冰凉的社会对omega从未有过丝毫的怜悯,仅仅是因为第二性别,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打入地狱,你是omega,就天生下贱活该不幸,不论你有多努力,只要你是omega,你就永远低人一等。
alpha、beta、omega,每个性别存在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凭什么因为一条自身无法改变的DNA就可以随意支配他们的人生?凭什么就可以随意践踏他们的尊严?凭什么在这个社会的眼里omega连动物都不如?
人骂人,人踩人,人吃人,
甚至连未成年的孩子也不放过。
让金缪感到害怕的不是将这些omega孩子们拿来当动物表演的驯兽师们,而是明明知道他们是omega却仍旧乐在其中热烈捧场的观众。
他们都默认了。
金缪通体冰凉,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寒意将她吞噬,她再也按捺不住,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两个小孩面前蹲下,扶着他们的肩膀声音颤抖着问道。
“小朋友,你刚才说什么b超?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两个小孩显然被面前陌生的面孔吓到了,相视之后都是条件反射似的捂住了嘴,疯狂摇头说不知道。见状,金缪的心中一沉,肯定有人教过他们不许说出去。
“金缪?你在哪儿?”
从她背后传来的一道声音让金缪浑身一阵,是金硕珍的声音,她转过头,金硕珍的影子被远处的灯光拉得很长,他的身影正在这个方向靠近。
只是一瞬间的失神,金缪就感到手中一空,两个小孩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连熊皮都悄无声息地被拖走了,要不是她看到了手上依旧鲜红的血迹,她可能会以为自己刚才出了幻觉。
金缪连忙站起身子,将手背在身后,下一秒,金硕珍就在转角出现,他看到金缪的时候才松下一口气,“你站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做什么?表演结束了,我送你回去吧。”
金缪依然克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脏,颤抖着深呼了一口气,目光重新对上视线温柔的金硕珍,转而抬头,被云雾遮挡住一半的弦月高挂天空。
“这里暗一点,可以看得清月亮。”
金缪的嘴角也向上扬起,用另一只手没有沾到血迹的手主动牵上金硕珍的,“走吧,我们回去。”金硕珍低头笑着,五指扣紧了她的指头。
只是,血的味道,金硕珍怎么会闻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