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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决战 ...

  •   寅时刚过,天色未明,宫门外已是车马辚辚,灯火如龙。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序列,沉默地步入那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的皇城。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仿佛连清晨的薄雾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方嘉钰穿着他那身崭新的翰林院编修官袍,站在靠后的队列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

      今日的早朝,注定将载入史册。

      冗长的仪轨和日常奏报如同钝刀割肉,缓慢地消磨着方嘉钰本就紧绷的神经。

      他手心全是冷汗,连官袍的袖口都被他无意识地攥出了深深的褶皱。

      他能感觉到周围不少官员也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地瞥向都察院队列前方的江砚白,以及站在文官前列、面色看似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阴鸷的兵部侍郎赵永年。

      风暴来临前的平静,最是煎熬。

      终于,当司礼监太监拖长了声音,询问“众卿可有本奏”时,整个金銮殿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江砚白手持玉笏,稳步出列。他身姿挺拔,步履从容,如同行走在自家庭院。

      清晨的光线透过高大的殿门,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更衬得他神色沉静,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

      “陛下,臣,监察御史江砚白,有本奏。”他的声音清朗沉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大殿每一个角落。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或惊诧,或探究,或担忧,或幸灾乐祸,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御座之上的皇帝,微微抬了抬眼皮,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奏来。”

      “臣要参奏,”江砚白目光平静地迎向御座,语气斩钉截铁,“兵部侍郎赵永年,勾结西北镇守太监杜充、威远伯旧部,收买证人,伪造证据,构陷忠良永嘉侯李崇山通敌叛国,其心可诛,其行当诛!”

      “哗——!”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虽然不少人早已猜到江砚白今日必有大动作,但谁也没想到,他竟如此直接、如此尖锐,一开口便是雷霆万钧,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位高权重的赵永年,甚至牵扯出了宫内太监和军中势力!

      赵永年脸色瞬间铁青,猛地跨出一步,指着江砚白,怒喝道:“江砚白!你血口喷人!陛下面前,岂容你信口雌黄,污蔑朝廷重臣!”

      “是不是污蔑,赵侍郎心中自然清楚。”江砚白神色不变,甚至没有看赵永年一眼,而是转向御座,从袖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奏疏,双手呈上。

      “臣已查明,所谓永嘉侯通敌密信,乃是由京城商人王五,受赵侍郎门下清客孙槐指使,一手伪造!此为王五亲笔画押供词,及其与孙槐资金往来的原始账册副本,请陛下御览!”

      早有内侍上前,接过奏疏和证据,恭敬地呈递御前。

      赵永年眼皮狂跳,强自镇定,厉声道:“荒谬!单凭一个卑贱商人的片面之词,就想构陷本官?谁知是不是你江砚白与人合谋,伪造证据,陷害于我!”

      江砚白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狡辩,不慌不忙,继续道:“赵侍郎何必急于否认?王五虽为商人,但其账册记录详实,资金流向清晰,多次大额款项支付时间,与密信伪造时间完全吻合,皆指向孙槐及赵侍郎名下的秘密钱庄。此为一。”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向脸色微变的赵永年:“其二,孙槐与威远伯家三子近来过从甚密,而威远伯旧部,正是频繁出入软禁永嘉侯世子别院、意图不轨的‘生面孔’!此乃永嘉侯世子李泓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赵侍郎勾结军中势力,意欲何为?”

      “你……你胡说!”赵永年额头渗出细汗,声音有些发颤,“这……这都是巧合!是有人故意栽赃!”

      “巧合?”江砚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不知赵侍郎如何解释,西北镇守太监杜充名下产业,与代号为‘木’的神秘账户之间,那数笔来源不明、却与伪造款项支付时间高度吻合的巨额资金往来?‘木’者,杜也!赵侍郎与杜充暗中勾结,利用其在西北的影响力,为构陷永嘉侯提供所谓‘通敌背景’,这难道也是巧合?!”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一步,言辞犀利,逻辑严密,证据环环相扣,将赵永年的辩驳撕得粉碎。

      那强大的气场和逼人的锋芒,竟让久经官场的赵永年节节败退,脸色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满朝文武皆被这连珠炮似的指控和铁证震得目瞪口呆。谁能想到,这看似铁板一块的“通敌”案,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惊人的阴谋和如此确凿的证据!

      几位素来与赵永年不睦、或持身中正的官员,脸上已露出愤慨之色。而赵永年的党羽,则个个面色如土,眼神闪烁,不敢与江砚白对视。

      方嘉钰在后方看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能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喝彩。

      太厉害了!江砚白太厉害了!他就像一位最高明的剑客,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招招致命,将对手逼入绝境!

      金殿之上一时寂静无声,只有赵永年粗重的喘息声和皇帝翻阅奏疏证据时,纸张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皇帝缓缓放下手中的奏疏,抬起眼,目光深沉如海,看不出喜怒。

      他先是扫过脸色惨白、浑身微微颤抖的赵永年,最后,那目光落在了依旧挺直站立、面色平静的江砚白身上。

      “江爱卿,”皇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所奏之事,干系重大,证据……确也详实。”

      赵永年闻言,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皇帝目光一转,看向赵永年,语气陡然转冷:“赵永年,你还有何话说?”

      “陛下!陛下明鉴!臣……臣冤枉啊!”赵永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这……这都是江砚白构陷!是他与永嘉侯府勾结,欲除臣而后快!陛下!您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词啊!”

      “构陷?”皇帝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账册副本重重摔在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殿内众臣心头一跳。

      “这白纸黑字,这资金流向,这证人供词,难道都是假的?!你当朕是昏君吗?!”

      “臣不敢!臣万死!”赵永年以头抢地,磕得砰砰作响,已然语无伦次。

      皇帝面色阴沉,目光如刀,在赵永年和他那几个面如死灰的党羽身上一一扫过,最终沉声下令:

      “来人!将赵永年革去官职,押入天牢,交由三司严加审讯!一应党羽,涉案人等,全部收监,不得有误!”

      “陛下圣明!”江砚白率先躬身。

      紧接着,殿内响起一片或真心或假意的“陛下圣明”之声。

      如狼似虎的侍卫上前,剥去赵永年的官帽官服,将他如同死狗般拖了出去。那绝望的哀嚎和求饶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最终消失在殿外。

      方嘉钰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兵部侍郎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五味杂陈,有痛快,有解气,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凛然。

      朝堂之争,瞬息万变,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殿前那个青衫身影。

      江砚白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面色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早已预料到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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