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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蓄势咬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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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鼓鸣冤不是小事,谢青衍当机立断:“匪徒先押下去,分开审讯,张大人留下升堂。”
“谢大人我能留下吗,江州多少年没出过击鼓鸣冤这种事了,我想看看。”姜元序殷切地看着谢青衍。
谢青衍略一思索便答应了,韩乘霖闻言也不走了,在姜元序一侧坐下。
乌泱泱的公堂很快清空,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低着头,直接跪下磕头:“大人,小人是益州百姓,要告发前益州知州周明坤私采铜矿!”
“铜矿”二字一出,堂上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景朝不允许私人采矿,更何况还是铸币用的铜矿。
谢青衍的第一反应是看姜元序,姜元序用手支着脑袋,不再是那副看戏的表情,反而极其认真地在看那几个百姓,他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姜元序安排的。
张和皱眉,狠狠敲惊堂木,指着几人质问:“你们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我们的田地都卖给周大人了,铜矿就在田间,周家管事要挟我们开采铜矿,前些日子管事听到周大人被抓的消息,半夜逃了,我们才能逃出来告状。”
张和觉得这事棘手,用眼神询问谢青衍,谢青衍让人把周明坤带上来,代替张和坐上公堂。
周明坤还没到牢房,就被衙役重新带回来,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地上的几个百姓听到周明坤的声音,不自觉打个寒颤,身体俯得更低,头快埋地上了。
谢青衍见状直截了当问:“周明坤,益州百姓告发你私采铜矿,可有此事?”
“铜……什么铜矿?”周明坤不可一世的神色一僵,瞪大了双眼,“谢青衍你发什么癔症,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按!”
谢青衍把视线移向百姓:“铜矿采几年了?具体在哪处位置。”
“回……回大人。”这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两年多了,在秀县东桥头村。”
东桥头村这个地方大家刚听过,就在周明坤的侵占田地的罪行里,众人的视线再次回到周明坤身上。
周明坤脸色发白,大夏天的,他却恍若置身冰窖,他是占了东桥头村的田不错,但田间何时有了铜矿,还采两年多了?
他讷讷回答:“我……我不知道,什么铜矿,我没做过,我采铜矿干嘛。”
谢青衍继续问:“铜矿如何处理了?”
“融成铜锭,运出去了。”他补充道,“炼铜的作坊就在田间,大人派人一看便知。”
谢青衍一直观察着周明坤,发现他脸上的惊讶不似作伪,越发觉得此事蹊跷:“管事的叫什么名字?”
“周泰。”
阴谋,周明坤已经回过味来,一个针对他的阴谋。
周泰是周家的家生子,他在益州的田产全交给周泰管,每年给他送两次田间的出息,可从未提过什么铜矿。
周明坤冷静下来:“我没有采铜矿,更没有收铜锭,是有人买通了周泰陷害我。我是占了田,但从未管过事,每次周泰给我送的都是白银!”
“周泰呢,他人在哪!”周明坤高声诘问百姓。
那人不敢抬头:“跑……跑了。”
“他娘的!”周明坤说罢就要踹说话的百姓,韩乘霖眼疾手快扯住他的后领。
“周大人,安分点吧,现在什么情况还看不懂吗?”
周明坤缩着脖子把矛头转向韩乘霖:“你什么意思?我说了不是我!老子缺这点钱吗,要冒这种杀头的风险去采矿!”
韩乘霖松开他,掸了掸袖口:“你做的杀头的事儿还少吗?没有你爹,你长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哈。”周明坤斜着眼睛,一脸刻薄,“你没爹,你——额!”
只一瞬,周明坤摔倒在地,滑出去老远,姜元序好心地伸出脚打断周明坤的滑行,免得碰倒桌椅。
韩乘霖转了转手,哼一声,不屑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牙齿混着血水吐出来,周明坤按着裂开的嘴角,愣是把之前那句话补全:“你没爹,你长一个脑袋就够了。”
“哎。”姜元序踢踢周明坤的肩膀,语气轻松,“你爹保不住你了。”
“姜元序,咳——是不是你!”
周明坤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拉扯姜元序,韩乘霖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挥,周明坤再次摔出去。
姜元序一脸“你不要无理取闹”的无奈样,提醒他:“周大人,两年前我还不认识你呢,跑这大老远的去陷害你,我是闲得慌吗?”
周明坤也知道自己病急乱投医了,铜矿,太特殊了,明显是冲着太子去的,姜元序没必要做这种事,他暗恨自己太大意了,着了那么久的道都没发现。
他扯着嗓子冲谢青衍喊:“查!给我去益州查!老子倒要看看谁敢算计到老子头上来!”
谢青衍挥挥手:“把人带下去。”
姜元序蹲在几个百姓面前,声音温和:“你们为何不找益州知州告状,反而来江州呢?”
“这……”百姓支支吾吾,犹豫地看着眼前戴面具的奇怪女子,她刚才用脚踩周明坤,几位大人对她也很尊敬,想必身份贵重,最后垂下眼睛老实回答,“宋大人知道铜矿的事,他来过作坊,没说什么。”
姜元序点点头,又问:“你们可知道多久运一次铜锭,最近的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怎么运出去的?”
“大概半年一次,最近一次在去年十一月,商队的人来收粮,随运粮的车一起出去的。”
啧,大意了,姜元序心想,早知道再等一个月了,难怪蹲了三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背后的人够谨慎,收粮的季节大小商队混杂,根本无从查起。
她起身对谢青衍道:“谢大人,查查益州知州吧,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谢青衍点头应是,暗赞姜元序的细心,让人把益州百姓带下去,点了几个官员,又对韩乘霖道:“韩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还得麻烦你走一趟,京里人手未到之前,京营军先守着铜矿。”
“谢大人客气了。”韩乘霖拱手应下,带着一行人匆匆收拾行装前往益州。
左右无人,姜元序提出要单独见周明坤。
看着面不改色的姜元序,谢青衍很肯定地说:“姜姑娘早就知道铜矿一事。”
“自是知道的。”姜元序也不隐瞒,“三月前,我查周明坤的时候查到的。”
“真是周明坤做的?”
“谢大人觉得呢?”
今日一连串的事发生的太快太出人意料,谢青衍不敢肯定:“理智告诉我,周明坤没必要做这种事,但前有私兵劫粮,后有偷采铜矿,我不得不怀疑,周明坤是真的蠢到无可救药。”
姜元序忍俊不禁:“不是周明坤,幕后之人是谁,我也没查到。所以我得去问问周明坤,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周明坤来到狱审室,原以为是谢青衍要审他,没想到是姜元序:“来看笑话?”
姜元序十分有礼节地起身相迎:“周大人怎么这样想我,仔细想想,我们之间其实根本没有深仇大恨啊!我们这一年相处的不是很好吗。”
“哈哈哈……好?你管这叫,好?”周明坤笑得前俯后仰,又一瞬间收起笑,面目阴沉。
“你把我压得跟狗似的,吠都不敢吠一声,现在来扯旧情?不如直接说是来痛打落水狗的,倒显得实诚些。”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姜元序示意周明坤坐下,自己拖来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周明坤有些迷惑。
姜元序像跟自家爹谈心似的:“我这个人性子是霸道了些,突然来了您这么位大人物,我这不是怕自己的逍遥日子没了吗,才性急跟您硬杠了几回。”
“但咱们互相别苗头,那是咱们江州自己的事儿,就像周大人不是真心要劫粮的,我去益州查您,也不过是想回敬您一番,哪知道查到了这么了不得的事情。”
周明坤猛地站起来:“你早就查到铜矿了!益州的百姓是你安排的!”
“怎么可能。”姜元序相当无辜,“我查到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这个局简直天衣无缝,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您,一旦揭开,您就是百口莫辩啊!”
“这京城人的手段,真不是我这种乡下人能比的。”
姜元序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苦思冥想,我殚精竭虑,我手足无措,头发都掉一半了,总算想到一个不太美妙,却有点用的主意。”
周明坤差点信了她的虚情假意,用脚勾起摔倒的椅子,大咧咧坐下。
“你的主意就是把钦差引来江州,把我所有的罪行查清,再让幕后之人把周家和太子都拖下水,那我可真是万分感谢你的好意。”
姜元序好像没听出他的嘲讽,依旧一派真诚:“如果铜矿一事是突如其来被揭开的,证据确凿的事,周家和太子确实撇不开关系,但如今我把劫粮案先于铜矿案揭开,此事就有了转机。”
周明坤满脸“我看你还有什么戏好唱”,眼神戏谑,饶有兴致地等待她的下文。
“这两件事分开看,都很微妙,很容易让人觉得周家所图甚大。”姜元序认真分析,“可放在一起,完全可以说是您贪心不足,一时想不开做了错事。”
周明坤嗤笑一声,嘲笑她的愚蠢:“可真是个好主意,把所有事都推我头上。姜元序,你把别人都当傻子不成?背后之人谋划了两年多,你猜他准备了多少后招?”
“周大人果然是个聪明人。”姜元序拍手称赞。
“京城的情况,我们现在无法得知,但我猜钦差此去益州,会恰好遇到太子的人手正在“扫尾”,人赃并获才有说服力嘛。”
“您有所不知,周泰可没跑远,就在村里窝着呢,只等着被太子“扫尾”。但是,只要我的人在扫尾现场同时控制住双方,等钦差一来,我这个正义的第三方不就是最好的人证吗。”
“我帮了您初一,自然也会帮您十五。”
周明坤真想喝一声彩,当初收养姜元序的要是个戏班子,她怕是已经成了红遍大江南北的名角儿。
装的如此真心实意,倒是勾起了周明坤的兴趣:“有备而来啊,平白无故做了那么多,现在是来跟我谈条件的?”
姜元序双手乖巧地置于膝上,终于开始正题:“我想跟您要点东西。”
“真稀奇,我身上还有你要的东西呢。”周明坤见不得她这副温顺的样子,总有种蓄势咬人感。
“我是在牢里,但周家有的是人手,你能做的,我同样能做,你凭什么觉得我要答应你的条件。”
姜元序岿然不动,恬静安然如世家闺秀:“周大人要是不答应,那我保证,您的牢房会变成铁板一块。”
“从此刻起,再也传不出一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