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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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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云卷之中,月光终于逃离云层厚厚的遮挡,更加灿烂的撒向广袤无垠的人间大地。
时澜单手轻松扛起祝苑,硬朗小臂横亘在她膝弯处,将她整个人紧紧的箍在自己肩头,身高差的优势在这种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祝苑还沉浸在自己刚才悲伤到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情绪中没回过神来,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微红的脸颊上没来得及擦去,沾湿的睫毛茫然的扑闪了两下,随即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
带着颤音的恐慌声这才终于从嗓子里发出来:“我我我我我靠!时澜你疯了吗!放我下来!姜甜救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强抢民女啦!救命啊!”
肩膀上的女生像一条溺死的鱼似的打着滚的扑腾,时澜置若罔闻,不动声色的收紧胳膊,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黑沉沉的瞳孔看向姜甜:“需要把你送回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天那么凉,姜甜后背却出了一层薄汗,看向祝苑求救的呼号,她抿了抿嘴唇,给了她一个大义凛然的眼神,坚定的仿佛下一秒要入党似的,语气里是强装的镇静:“不必了澜哥。祝苑跟你走我放心!不用担心我,我家就在旁边,再见。”
说真的,如果知道姜甜能跑这么快,当初八百米体考试的时候她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答应替她跑。
寂静的小区此时四下无人,天色暗淡,唯有祝苑凄惨的求救声响彻云霄。
不管她如何挣扎,时澜总是能轻而易举把把她固定住,就是逃脱不开。
以前看过的所有普法栏目剧全都在同一时间涌上脑海。
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明明知道时澜这家伙不正常,怎么脑子一空把那些话都秃噜出来了啊?
为了避免上普法栏目剧的窘迫处境,祝苑立刻停止了毫无用处的求救,开始威胁他:“给你三秒钟,你要是在不把我放下来,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闻言,时澜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诮:“你以为我会怕你跟我数三二一?”
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无功。
她彻底放弃了挣扎,像条完全缺了氧的鱼,蔫头耷尾的被时澜扛在肩膀上。
仔细想来,他们一起生活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可是她对他的了解除了优秀的不像个活人以外,好像一无所知。
每天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走同一条上下学的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靠近他。
或许是时澜身上那种天然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自动隔绝了一切有可能的沟通与交流,而她天生的骄傲感也并不允许她主动低下头来朝时澜示好。
唯一能够在物理层面上拉进两人距离的时间也就只有那几个寒假和暑假,可是时澜每次一放假就会去各种地方打工,甚至一整天连人都见不到。
于是他们就只能这样僵持着,不上不下。
有时学校里会有一些女生找到祝苑想通过她跟时澜认识一下,可是祝苑自己都好像不太认识这个“哥哥”。
“喂。”祝苑很轻的叫了一声,嗓子里还带着刚刚哭过的颤抖,“你到底为什么来我家啊?”
这个问题祝苑不知道问过祝梅多少次,可每次祝梅就只会含糊过去,说什么大人的事情不该问的别问,或者说等她考试考进前十名就告诉她,又或者说她从小不是想要一个哥哥吗给你了你还不满意吗之类的,总之就没有正面回应过她。
时间久了,祝苑也就不想再去纠结。
反正也得不到答案。
可是这一刻她内心的好奇像是一条盘曲而上细蛇萦绕,搞得她心里痒痒的。
空气静止了大概有半分钟,风声略过耳畔,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祝苑以为时澜再也不会告诉她答案了。
她侧过头去,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时澜漂亮而凌厉的侧脸,他皮肤颜色很白,显得眉眼沉黑又明亮,五官利落清晰,其实是很有攻击性的一张脸,可瞳孔里满是隐忍。
“我没地可去。”时澜终于开口,声音微微嘶哑。
“你把我当成一个流浪汉就行了。”他自嘲的笑了笑。
祝苑心跳一滞,连呼吸都差点忘记。
她心中有好多好多种答案,或许时澜是祝梅的私生子呢,是她不好意思告诉自己。
又或许时澜是自己不知道的某个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暂时借住在家里而已。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跟时澜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祝苑从小乐观向上,积极开朗,生死之外的事对她来说都是小事。
她其实跟祝梅很像,洒脱,帅气,做什么都会往最好的结果去想,她的世界太美好了,祝梅给她打造的是一个天堂般的人间。
死亡,监狱,流浪,这些词仿佛遥不可及。
她并没有意识到她与时澜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横沟就在于,一个关心的是如何将美食变得更加精美,而另一个在乎的只是要拿什么来填饱肚子。
“需要扛你上楼吗?”
直到时澜出声打断了祝苑脑海里天翻地覆的波涛,祝苑才回过神来。
“快放我下来!”
时澜劲瘦的腰稍弯,稳稳的将祝苑放在地上,两人的身高差一下子显露出来,祝苑不得不仰着脑袋才能直视时澜的眼睛,本来刚骂了人家心里就虚,现在显得气势更弱了。
少年身后是一盏不高的路灯,像今夜的月亮一样圆滚滚的,发出的光昏黄混浊,给夜的沉黑增添了一股朦胧的氛围。
时澜居高临下的看向祝苑,他背着光,周身是一圈暗淡的光晕:“回去跟祝阿姨好好说,别让她担心了。还有你这动不动离家出走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多大了都。”
“不用你管。”祝苑不情愿的慢悠悠转身迈上了前往“地狱”的第一层台阶。
回去肯定又要接受祝梅的审判了。
啊啊啊啊啊。
不想回去。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祝苑抬脚的动作顿住,就停在了第一级台阶上,然后转过身,深深撞进时澜深入寒潭的眼眸。
她意识到自己正凝视着少年近在咫尺的眼睫时,某种比物理距离更遥远的隔阂感突然涌上心头——就像透过博物馆的防弹玻璃看展品,再真实的触碰都隔着一层永恒的距离。
但她不在乎那些隔阂,只想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利用一下这个祝梅身边的“大红人”,于是说:“我其实也没那么不待见你,要不以后咱俩就冰释前嫌吧,咱们联手怎么样?我妈再拿成绩压我,你就出来帮我解围好不好……”她最后重重的在时澜肩膀上拍了拍,“以后跟姐混吧,我保证罩着你!”
时澜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可察觉的冷笑了一下。
他就知道。祝苑突然说不讨厌自己什么的,都只是为了利用他在祝梅面前给她打掩护。
他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多数都决定于第一眼。
两人的第一眼在他十岁那年,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孩不会喜欢他。
因为他不可避免的要夺走属于她的一部分东西,爱也好,恨也好,总之她无法再拥有全部了。
可这并非时澜的本意。
他不过只比她大了两岁而已。决定权从来都不在他手中。
他只是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中诞生下来的不幸产物而已。
很多时候他甚至要怀疑自己的心理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祝苑的讨厌,恶作剧,斗嘴,竟然让他产生了一丝他现在并非孤身一人的切实感。
好像他已经完全的,彻底的,从那个蜷缩在客厅一角的小小世界里走了出来,祝苑的存在让所有事物都变得鲜活起来。
所以他还蛮享受跟祝苑斗嘴并把她气的跳脚,感慨她恶作剧的幼稚并且以同样幼稚的偿还。
因为这会让他找到某些缺失的被在乎的感觉。
尽管这种被在乎并不是什么好的在乎。
对于时澜的这种变态心理毫不知情的祝苑仍满怀希望的拉时澜下水。
她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制定出了一套成熟的计划。
要是能拉着这个乖乖男跟自己一块玩,看祝梅还能怎么说她!
对此时澜唯一的回应就只有两个字:“叫哥。”
果然,有些人是不配有嘴的。
就因为他知道祝苑不可能管他叫哥,所以每次都要这样逗她。
祝苑刚刚差点忘了时澜是没有人性的,两人那种有些尴尬的微妙气氛一扫而光,转而又开始斗嘴:“你要死吗时澜?你是不是忘了谁先来的这个家?先来后到懂不懂?”
“你班主任今天放学又叫我过去了。”时澜蹙眉假装沉思,“说你在班里拼课桌跟同学打乒乓球,严重影响其他同学学习,也不知道祝阿姨知道吗。”
祝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