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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九层佛塔(11) ...


  •   与春杏闲聊后,澹观漪将送来的吃食端进屋,顺手把门掩实关紧。

      “你信那丫头?”于堇禾正细细擦拭自己的佩剑无相劫,锃亮的剑身映出澹观漪清丽出尘的身影。

      澹观漪没有答话,径直走向床榻,瞥见被褥已收拾整齐,这才转身看向于堇禾,“她,不算得是个坏人。”

      于堇禾嗤笑一声,手中无相劫偏转方向,映出他那双吊梢竖瞳,“你得了师尊真传,总信人有善恶之分,妖邪也是。师兄觉得她善,那她便是善吧。”澹观漪知道于堇禾这是又生气了。

      这人平日里不见得多敬重自己这个师兄,但哪天若喊了,不是肚子里憋着坏水,便是恼羞成怒。

      不过,澹观漪也没打算哄就是了。

      于堇禾见澹观漪不作声,舌根顶了下齿间,心道这破花说不过就开始不理人,随即重重哼了一声,也没引得某人侧目。他只得轻弹无相劫剑身,剑身如波纹荡开,露出星星点点的鳞片。

      半晌,剑身恢复平静,他抬头瞥向正在写"家书"的澹观漪。看他奋笔疾书的样子,定是又在向师尊告状,说他桀骜难驯、对众生不仁之类。

      想到这里,他目光下移一寸,恰好瞥见那如玉脖颈上明显的两个尖锐牙印,周围还留着斑驳痕迹。

      不知回想起什么,于堇禾毫不掩饰地直盯着那牙印处。澹观漪被这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伸手整理衣领,正好遮住牙印。于堇禾瞧见他泛红的耳垂,忽然心情大好。

      昨夜他是闹得凶了些,本不必做到那地步,可看着为他悄然绽放的花瓣,他的蛇尾就缠得更紧了些,惹得莲花瓣轻颤不停,洒下不少露珠在他的蛇身上,又从他漆黑锋利的鳞片处滑落,留下道道斑驳水痕,再“啪嗒”一声滴在床榻,绽开一朵朵莲花。耳边传来他忽高忽低、细碎的低语,窗上是交叠缠绕的身影......

      正当于堇禾沉浸在回忆中时,沈觉浅已悄无声息地来到屋内。他如进无人之境,站在澹观漪身后,看清了他正在写的内容——大抵是这些时日的除妖经历,以及追捕变异狼妖到了杏花村......信末一句是:我梦到于堇禾屠了整个杏花村,望师尊速来。

      字迹比上文略显变形,透露书写之人此刻的心神惊惧。

      这不对劲。沈觉浅察觉出异常。以澹观漪的性子,即便做了噩梦也不会特意写入信中,更不会失态到非要请师尊前来。除非......要么是关心则乱,要么是这梦有预知性,且注定实现,才让他如此惊惧。可若注定实现,屠村之人真是于堇禾?

      难道阿梨的记忆和仙师的记忆遭人篡改?但回春枣不会说谎,他清楚看见屠村的人是叶照眠。

      可此刻他也清楚看见,澹观漪写的是于堇禾。回春枣不会错,那么只有......

      沈觉浅理清思绪,低头瞥见还在傻乐回味的于堇禾,眼中闪过探究与不耐。

      就在他思忖间,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待到重新清晰时,他已站在春杏身后。春杏正与阿闲一起摆弄木料,似乎在雕刻什么。“春杏,你说这能治好村长的心病?”阿闲看着她手不停刻着,这已是连续第七日,从最初惨不忍睹到如今勉强能看出木梨形状。阿闲觉得自家妹子有这份决心,做什么都能成——毕竟屋里快堆不下这些奇形怪状的木梨了。

      春杏手上活计不停,给了阿闲一个肯定的答复。黄皮子仙师自村长屋中出来后,再没开过口,整天只知吃喝。若不是有阿闲,春杏真会觉得之前与黄皮子仙师经历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期间她也试着找过李叔,可那日后,李叔家闭门谢客,说是要让林月娘安心养胎,谁也不见。春杏急得抓耳挠腮,新一轮邪祟即将结束,她不能再等。

      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接触,澹观漪和于堇禾的确是正道修仙门派中人。虽然于堇禾这人不好相处,但这些天下来,春杏也逐渐摸清他就是个傲娇小屁孩,做些新奇玩意儿给他,倒拉近了距离。

      但春杏不敢完全信任这两人,也不愿意把所有希望押在他们身上。她得尽最大可能增加阻止这一轮邪祟的筹码,这是她想回家的唯一途径。

      春杏忽然感觉手上一滴温热传来,流淌在整个掌心。她回过神,看见一只鲜血淋漓的拳头,惊恐地松开手。雕刻小刀并未落地,而是被阿闲紧紧握住。他似感觉不到疼痛,“春杏,再急也得休息。”方才若不是他在一旁看着,春杏的手肯定会被划破,那么漂亮又能干的手,受伤可不好。

      “阿闲,你疼不疼?肯定很疼吧......”春杏忙握住阿闲的手,细细给他清理起来。阿闲眉眼含笑望着她。

      其实他生来就感觉不到痛,村里人都说他是个怪胎,但春杏说他这叫“痛感神经......迟缓”。用她的话说:“阿闲,你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这是上天赐你的恩典,要让你在这世上快乐长大,一生无病无灾。”

      他一知半解地懂了这话意思。可即便如此,他不小心受伤时,春杏仍会紧张地帮他包扎,并告诉他有伤口肯定会疼。所以当春杏问他时,他点点头,缓声吐出一字:“疼,很疼。”

      春杏看他一眼,回道:“知道疼下次就别这样了。我走神你拍我一下就好,要是运气不好被划到,我自然就长记性了。”

      阿闲偷觑她,“我们是家人,我作为兄长自然要保护你。”说完,又颇为扭捏地补充:“要是实在感动,叫声兄长听听,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春杏:......她对阿闲迫切想当兄长的心理一点不理解,半大小子,整天想着当别人哥哥,算怎么回事!

      给阿闲处理好伤口,春杏递去一个眼神。阿闲领悟,立马捧着包扎好的“猪蹄”溜走,当然他没忘礼貌道谢:“小春杏,你不愧是我妹子,这包扎好的伤口都比别家大好几倍。布料铺子都得谢你照顾生意。”

      望着阿闲自豪毫不作伪的眼神,春杏极力控制住上下牙打架,铿锵有力吐出一字:“滚!”

      有时候春杏也感慨,她找茬都说不出这么刻薄的话,阿闲却轻轻松松做到了。

      只能说,他,真棒。

      春杏这句话的尾音还未完全消散,四周的景象就开始发生变化。每个场景都像片段拼接,眼前的画面随着春杏最后一个字说完,如同先前那般逐渐静止下来,色彩一点点褪去,最终变成黑白。在最后一抹色彩消失的刹那,沈觉浅知道,自己即将前往下一个场景。

      当周围的景象重新清晰起来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宽阔气派的砖房前。

      “是你?”一道包含惊奇又有些玩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荡出回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凛冽的剑音。

      春杏立马将手心里的木梨藏好,稍稍挪脚,脖颈处泛着冷光的剑也随之移动,比先前又贴进了些,剑身上传来的冰凉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哈哈哈哈......这么巧,你们也来散步呀?今晚星星真亮哈......”

      于堇禾抬头瞥了眼暗淡无光的夜空,皮笑肉不笑地瞅着春杏,“春杏姑娘倒是视力超群,这般夜色也能看见群星璀璨。”

      群星璀璨你全家,怎么不亮死你个傻逼?!春杏心里痛骂于堇禾全家老祖,面上仍维持温柔和善的笑容,“我说我刚出来时还看得见星星,你们信吗?”

      于堇禾也没回答信与不信,只躬身弯腰,将头贴近春杏的心口,手中无相劫却仍稳稳贴着她脖颈。周遭一切安静下来,原本肆意的风声被一声声鼓点般的心跳取代。于堇禾抬眸盯住春杏,哼笑一声:“骂我?”

      春杏梗着脖子瞪眼,一抬头就瞧见于堇禾脸上玩味的笑。如果能重来,前些天她做的土地雷不该放在村口,该放在于堇禾床底。可惜没有重来,她也只能继续微笑,“怎么会呢?我哪敢骂于仙师您这样风流倜傥、人见人爱、马见马跑的日行一善大好人呢?”

      “真的?”于堇禾眯眼看她。

      “真的不能再真,比黄金还真!”春杏一脸谄媚。生死面前无大事,况且她也没什么金手指能复活。

      “谄媚。”于堇禾对春杏堆满笑的脸给出评价,转念想到什么,“怎么,不‘阿禾、阿禾’地叫了?”

      春杏心里一咯噔,这人真是喜怒无常。原本想着做点异界稀奇玩意儿跟他套近乎,当然怎么亲切怎么来。现在他举着这么长一把剑死死抵住她脖子要取她小命,她哪还敢蹬鼻子上脸,“什么阿禾?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敢这么叫于仙师您?您放心,把这事交给我,明天我一定把这人揪出来。”

      “你帮我找啊?”春杏忙不迭点头。于堇禾嘴边笑意更深,“那我不得告诉你些线索,方便你找人?”

      春杏闻言又点了点头,但幅度不敢太大,怕擦伤了脖子。

      “那人长相嘛,我想想......”他另一只手摩挲下巴,眼睛盯着春杏的脸,细细端详好一阵。春杏心快跳到嗓子眼,才听他说道:“是个奇丑无比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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