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逼他殉道，我反了》十三韫

30、九层佛塔（10）

　　春杏神色慌张，跌跌撞撞从李溏家跑了出来，直奔村口。

　　往村口汇集的村民只瞧见一个狼狈的身影穿过众人，直直往人群中心挤去。

　　春杏此刻才明白，人在着急时分是发不出声的。来的路上她想过会看见许多场面，唯独没料到会是面前这人伸手抚上她的额间，“春杏，你这是怎么了？面色怎么这样难看？”

　　阿闲察觉人群里有动静，打眼一瞧，就瞧见了面无血色的春杏。他直觉是出了大事，不然春杏不会出现在这儿，还一脸惨白。刚好他也有事要同她说，“可是……出了什么事？”村民都围在这儿，阿闲也没大声问，只当是村长那儿有了变故。

　　春杏抬头看了他一眼，双手攥住他的臂膀，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还有耳旁阿闲轻轻的呼痛声，她才晓得眼前这人是实打实的阿闲，一个完完整整的阿闲。

　　“你没事？”阿闲觉出春杏语气有些异样，呆愣地点了点头，“我没事。”

　　“仙师呢？”春杏这才向四周找起“黄皮子”的影子来，不过目光刚扫过去，就瞧见了被围在人群中央的两人，一着黑金一穿水绿，两人风姿出众，不像凡人，瞧着似乎不太对付，却又莫名透着些诡异的和谐。

　　倒是一旁的沈觉浅看见这两人面容时，暗自耷拉了下眼皮。这两个东西竟也牵扯进来了，随即朝那水绿身影望去，瞥见他额心莲纹，眼底一丝暗芒掠过，像是想通了什么，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也不知是在笑人还是笑己。

　　春杏在这两个俊朗男子面上扫过，发现其中那道黑金身影的人手里捏着个类似八边形魔方的发光物件，里面似乎关着什么……动物？

　　春杏下意识将紧紧攥着的铁笼子往身后藏了藏。

　　于堇禾自然也留意到春杏的异常，舌根顶了顶齿间，将手里的符箓龛晃了一圈，里头新抓的狼妖顺着方向“啪”地面朝金黄色屏障摔去，露出龇牙咧嘴的滑稽惨相。

　　于堇禾见状心情大好，正打算再逗弄几个来回，旁边那人却轻咳了几声。于堇禾抬眸看他，这破花真是扫兴得很，斜睨一眼，撇了撇嘴，没作声，毕竟这一路上这破花扫兴也不是头一回了。

　　澹观漪见旁边人收了手，压下心中不悦，上前几步停在春杏面前，语气温和，“姑娘面色苍白，可有什么不适？”

　　春杏抬眸看了他一眼，很快镇定下来，只是把提着的铁笼又往身后挪了挪，对澹观漪客气道：“多谢仙师关怀，我无碍，就是听说村口来了仙师，跑得急了些。”

　　澹观漪略一思忖，还是开口道：“在下略懂些医术，姑娘若不嫌弃，容在下为你诊脉。”

　　阿闲是见过这两人真本事的，且他们是远近闻名的捉妖魁首，又见春杏确实脸色不好，连忙应下，“那就有劳澹仙师了。”

　　说完顺手摘下自己的头巾，状似无意盖在春杏提着的铁笼上，而后不经意间从春杏手里接过了铁笼子。

　　春杏见状，也没再多说，只在澹观漪从怀里掏出一方绣着青莲的手帕叠放在她手腕上时，难得多看了澹观漪好几眼，这人真真是让人生不出半点不喜。

　　澹观漪诊完脉，发觉春杏确实无甚大碍，只是惊惧过度，心跳过快，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药丸递给一旁的阿闲，“此药名为安心丸，有安神定心之效，回去可给你家阿妹服下。”

　　阿闲没来由地脸一红。他和春杏从小就是孤儿，在村里散漫长大，春杏一向有主意，虽说看着比他小，但这小妮子从不肯认他作哥哥，反倒常把他当弟弟，嘴里总嚷嚷着她一大把年纪了，定是要当姐的。

　　如今被澹仙师当众认作春杏的兄长，别说，他真是又惊又喜，要不是眼下情形不合适，他的嘴角准要翘到天上去。

　　阿闲接过澹观漪递来的安心丸，仙师给的自然是仙丹，他也懂礼数，连连向仙师道谢，说他是菩萨心肠，身后的村民见状也跪地叩拜起来，眼神却往阿闲和春杏身上瞟了好几眼，怎的什么好处都让这两个外姓人得了去？

　　澹观漪早几年应对百姓叩谢还不大擅长，往往是于堇禾把人吓跑了事，如今已是得心应手，微微施法将众人扶起，见村中偶有人咳嗽，便做起了义诊，一一开方赠药。

　　春杏和阿闲则回到了家里，赶忙给黄皮子处理伤势。春杏也从阿闲口中得知这两人是循着妖气来到他们村的，而原本该黄皮子上场的位置就被他们顶了去。

　　本来这两人报了名号，村中人是不大信的，结果一见到两人的相貌，便信了十成十，因为不是仙人长不了这么好看。

　　春杏只得暗自吐槽一句：这看脸的世道？！

　　澹于二人虽名声不错，但终究仙妖殊途，就怕他们是死心眼的捉妖师，不分好坏妖，一律打死。

　　阿闲将春杏忧思的神情看在眼里，知道她定是在为那黄皮子担心，端来水，嘱咐她，“我瞧这两位仙师不像嗜杀之人，要让黄皮子平安度过未必没法子，你也不要熬坏了身子，把这安心丸吃了吧。”

　　春杏看了眼安心丸，又把匣子合上了。倒不是担心有毒，只是觉得这东西瞧着不凡，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必要浪费。

　　阿闲也猜到她心中所想，劝了几句还是无功而返，总不能撬开她的嘴硬灌下去吧？这事他肯定做不出来，自家妹子，除了顺着她，还能怎样，况且春杏也向他保证了，明天一早要是脸色还不好，她就会服下安心丸。

　　澹观漪这边忙到深夜才堪堪将村里人看诊完。于堇禾瞧见他眼底的疲色，嗤笑一声，这破花也真是，生死各有命，他这些灵丹妙药就这般随手施舍出去，也不怕担了他人因果，罢了，就他这性子，不吃几次亏，肯定是长不了记性的。

　　澹观漪活动了下手腕，转身看见在一旁杏花树下抱剑而立的少年。于堇禾指尖在佩剑上轻扣，他眼尾上扬，看人时总带着侵略气息。一片杏花落在他鼻尖，惹得他打了个喷嚏，他烦闷地将花瓣拂了下去。

　　“多谢。”澹观漪对于堇禾来了这么一句，让于堇禾瞳孔骤缩又骤放，这人平白无故道什么谢，莫不是今天开窍了？听见他心里吐槽的那些话，想让他帮忙清除业障？只要他开口求他嘛，倒也不是不行……

　　澹观漪平日里对于堇禾总是神色淡淡，这会儿倒是施舍了个浅笑，“你今日很乖。”

　　“啪——”于堇禾握紧佩剑，发出声响，看清眼前这人和煦含笑的模样，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说什么？”

　　澹观漪只当他不好意思，也没再让他难堪，“无事，只说今日…你这般很好。”

　　于堇禾微微愣神，片刻脸色又沉了下来，哪里还不明白，这破花是在谢他今日没阻拦他造业障呢！这蠢货，等后头，有他哭的时候！

　　沈觉浅将二人神情看在眼里，又抬头望向别处，目光虚虚实实恰好落在春杏那间屋子上。

　　日光第三次掠过村口的杏花树梢，黄皮子不知是受伤太重还是怎的，此刻变得跟普通骚鼠没什么两样，任春杏怎么喊，甚至威胁要扯断它的胡子，眼前这黄皮子都没有半点反应。

　　那日在村口按照原本计划，仙师来本该收那一百两银子，然后由她拿来跟李溏谈判，没成想黄皮子被抓，村口又凭空冒出这两位仙师……这几日萦绕在春杏心头的便是，这两人该不会就是李溏背后交易的主谋？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澹于二人住进了春杏和阿闲家，村里给的理由是春杏他们家人少屋宽，正好让两位仙师入住。

　　春杏刚好也想探探这两人的底，半推半就让这两人住了进来。这两人也不知什么毛病，非要住一间屋，阿闲却像看不懂她的脸色，每天往两人屋里端茶送水勤快得紧，看得春杏直扶额摇头。

　　“春杏姑娘，早啊——”澹观漪从左边屋里出来，就瞧见站在门口端着吃食的春杏，春杏回以微笑，抬了抬手中的吃食，“我来给二位仙师送些早点。”

　　澹观漪伸手接过，露出和煦的笑来，“麻烦春杏姑娘了。”

　　人总会不自觉欣赏美好事物，比如眼下澹观漪这如沐春风的笑，哪怕对他的身份尚有疑虑，春杏也被这笑晃了神，摆了摆手，“澹仙师太见外了，你和于仙师又不是没给我们银钱。”

　　“那也劳你们费心了。”澹观漪含笑，觉得春杏二人送吃食很是辛苦。春杏眼眸一转，“我们只是送些吃食，算不得什么，倒是听说二位仙师来的那日是追寻妖物到此？”

　　澹观漪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被窥探此事，“春杏姑娘可是与那妖物相识？”

　　春杏瞳孔骤缩，随即又大笑起来，“澹仙师莫不是说笑，我怎会与妖怪相识。”

　　澹观漪只沉吟片刻，也不知信是没信，只开口道，“与妖相识也并无不妥，人有好坏之分，妖邪亦有。”

　　这个理念对于春杏来说，其实再正常不过。但从仙风道骨、为人正派的捉妖魁首口中说出，难免令她有些吃惊。

　　看到春杏神情微愣，面色有异，澹观漪暗察失言，面上浮现歉意，“可是吓到春杏姑娘了？”

　　春杏摆摆手，爽朗一笑，“怎么会？只是没想到会从捉妖魁首口中得知这句话。”

　　“不过，要是早知道澹仙师是捉妖魁首，可能我就不会惊讶了吧。”春杏说完这句话后，也算是明白了这两人的名号为何是捉妖而不是除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