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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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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以寰人麻了。
这破马甲要不掉了算了,一天吓三次。
现在唯一的胜算是,自己是头霸气的狼,不喜形于色,楚暃可能看不出端倪。
他决定装傻混过去:“啊?谁?”
楚暃盯紧那张不似智慧生物的脸,两颗玻璃珠似的蓝眼睛直愣愣地傻瞪着,一时间还真分辨不出他说的真话假话。
“你听过这个名字没有?”
“没听过。”
楚暃好似又不在意这个话题了,转而对能源装置起了兴趣:
“这只能靠哨兵的血液启动吗?向导的呢?”
“不行。这类机械的原理是模拟哨兵的精神体,装置的作用就是和主体连接,高度依赖匹配度。”
楚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能匹配成功的哨兵挺稀有的吧?”
敖以寰临到嘴边的话改了口:“算……也不算。”凭借和楚暃相处多年的直觉,这里一定有坑。
“公会里的高阶哨兵就那么些人,多少都眼熟的对吧?”
“不熟。”敖以寰答得斩钉截铁,“我是i人,死宅,社恐,非常孤僻,接任务都是趁天黑蒙着脸去。”
楚暃失语了片刻。
“那你名字叫什么?”
敖以寰的脑袋转得快要爆炸了:“……钱多。”
“……怎么这么像我给你起的名呢?”
“所以我才觉得很亲切,一直粘着你。”
楚暃数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
“上车。”
车子重新上路。
敖以寰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找那个叫敖以寰的?”
“欠我钱。”楚暃答得非常丝滑。
“……那假如你找到的话,要对他做什么呢?”
楚暃停顿了片刻。
“狂揍一顿。那混蛋直到最后还在耍我。”
敖以寰没再说一句话。
*
敖以寰在座椅上昏昏欲睡。驾驶座的方向飘来好闻的味道,有股桃花酿在杯中摇撞出的香甜,他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源头倒去。
车窗落下,冷风吹得他一激灵。
“擦擦口水,快到了。”
他环顾四周,“这是要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楚暃闪烁其辞。
中控大屏上开着导航,显示着一条陌生的路线,明摆着是这辆车的前主人留下的线索。
楚暃明显有秘密瞒着他。这辆车哪儿冒出来的?前主人是谁?为什么楚暃对他如此信任?
他心里酸不拉几的,尾巴抽在门框上砰砰响,巨蜥不满地颠了两下。
黎明的曙光刺破天际,视野瞬间明亮起来——车子竟穿梭于大片鲸鱼骨架之中,阳光洒在灰白色的骨头上,晕出斑斓的色泽,恍惚间仿佛闯入了静谧的海底。
车迎着冉冉红日向上爬坡,最终抵达山顶。被霞光染上赤红的沙地一览无余,下方鲸鱼静静环绕,竟有种立于海面孤礁之上的错觉,楚暃被眼前的美景震住,而大耳沙蜥的脑袋高高昂起,仿佛对献上这份大礼而骄傲。
只有敖以寰的尾巴抽得更响了。
巨蜥紧贴着沙面隐藏起来,开了一夜车的两人需要暂时休整一下。
敖以寰跟随楚暃进入巨蜥的肚子。这叫运输车?!
全屋铺着橄榄绿的长毛地毯,车厢中部一边是抢眼的大红色沙发,另一边是铺着豹纹毯子的卧床;车厢前后分别是浴室厨房,还隔出个小小的更衣室,五脏俱全。
敖以寰在酸的同时不得不对前主人的品味认可,审美确实不错。
楚暃默默地看着张扬的内饰。自己一直都很嫌弃这灾难的审美,可是直到此刻,才发现有多么怀念。
他不敢细想敖以寰是不是还活着,看到堡垒沉没的那一刻,在这个世界活着的意义似乎也一同消失了。他几乎是本能地跳了下去,不知是赌气追随他,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结果那辆车就等在下面,车门大开,所有的灯都亮着,一副准备好了的样子,仿佛连他的冲动莽撞都预料得一清二楚。
这一切都让他更加生气。
他拽着门把手上的大金链子,一头钻进了更衣室。
敖以寰津津有味地摆弄着壁上内嵌的一个野猪头骨架,眼角闪过一个白花花的身影,他大脑好一会儿才从漂亮的獠牙上回过神来。刚刚过去的是什么?!
更衣室的门再次打开,楚暃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刚洗完澡的湿气。
齐肩的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个小揪,细软的碎发别在耳后,还有几根零落在脸颊上。脸上刮得干干净净,皮肤嫩得像刚剥了壳的水煮蛋。
分明就是二十出头的楚暃。
穿的是雇佣兵统一的居家服,宽松的纯黑T恤,灰色长裤。他光着脚,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床前,面对夸张的豹纹还是没忍住顿了顿,才慢慢爬了上去。
“我想先睡一会儿……你想吃了我吗?这样盯着我干嘛?”
敖以寰从满脑子“腰好细!脚好白!”“鼻尖还挂着水珠,真可爱”“嘴唇看着好像果冻”中脱口而出:
“操!真他妈好看!”
屋内陷入了沉默。
“……我是指家居摆设。”
“你能先出去放哨吗?我睡好了换你。”
“我在屋里一样可以。”敖以寰动了动大耳朵,“外面好冷不想出去。”
“外面现在40度。”
“太热了!我会中暑的!”
“……随你。”楚暃懒得跟他争了。他转身背对敖以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抱着软乎乎的枕头缩成小小一团。
“但是不许上床!”
敖以寰刚抬起的爪子又落下了,不满地咧了咧嘴。他是背后长眼睛了吗?
不过没关系。
等楚暃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他又悄悄地摸了过去。随着床板向下一沉,他舒服地趴着,紧贴着楚暃单薄的身子进入了梦乡。
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半年,敖以寰基本没睡过整觉。哨兵过于灵敏的五感、极易亢奋的精神状态都让他与睡眠无缘,虽安排了静音室,但效果甚微。
可是在楚暃身边,他总能一秒入睡。
从前世便是这样。
大学时他们是上下铺的舍友。楚暃的床总是铺着纯色的床单,干净清爽,枕边还会放几本书。他经常趁楚暃不在,溜到他的床上瞎翻他的书,美其名曰考察竞争对手的学习进度,但总是看不了几页就睡着了。
一开始楚暃还把他弄醒赶下床,后来干脆架起小桌板写报告看视频,该干嘛干嘛。他迷迷糊糊之间总会撞到桌腿,疼得龇牙咧嘴时,便会瞟到楚暃嘴角扬起的促狭的笑。
实习期间,他邀楚暃在医院附近合租,见拒绝得不怎么强硬就把人拐了进去,目的自然是监视对手的一举一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一监视就是十几年,从凑活租的独居公寓,到一起买的大平层。
每逢失眠他就会偷偷溜到对方床上——只要躺上那张带着阳光晒透的香气的床垫,贴着温热的后背,比什么安眠药都管用。
现在亦是如此。
他正睡得香甜,突然听见哗哗的水声,第一反应是水箱漏了。
稳定的水源已经葬身沙海,如今只剩楚暃埋在岩石区的存货和车上的储水箱。
这辆专业的沙漠运输车有一套完善的循环净水系统,沙蜥的皮肤也可以在夜间和清晨收集露水进行补充,但用量都是根据极限条件下的哨兵计算的,带上一个楚暃可就不够用了。
他一个翻身,却发现自己站在水中。清凉的水流漫过小腿,碧如翡翠,因中央喷泉而荡起阵阵涟漪。高大的廊柱撑起雄伟的宫殿,阴影下的棕榈树随风惬意地摇曳。
这不是在做梦,因为他认识这个地方。
首席殿堂可不会随随便便出现在梦里。
他弓着背,尾巴警惕地绷直,脚掌离开水池,踩上细腻的软沙,真实的触感彰显着幻象主人能力的强大。
一条金碧辉煌的长毯,从门廊顺着级级宽阔的台阶铺向最高处,顶端是象征权威的座椅。
不知道是哪位首席坐在那里,但来者一定不善。那十二位神一般的人物,很难用常人的思维揣测他们的意图,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他们对自己满意的话,他就不会沦落到靠着精神体在无人区苟延残喘的地步了。
他一步步踏上台阶,海蓝的眼眸燃着冰冷的火焰。
座上空无一人。
他疑惑地环望四周,突然一声娇俏的哈欠响起,吓了他一跳。他这才注意到椅子上隆起了小小的鼓小包,和花里胡哨的椅垫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个小东西翻了个身,变成四脚朝天的睡姿,还砸巴了两下嘴巴。
这是……一只耳廓狐?
他震惊地看这小崽子肆无忌惮地把口水蹭到首席专座上,小细腿还在空中蹬了两下。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灼热,那小家伙的眼皮颤动了两下,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那一瞬,宛若桃花绽开。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的精神体。
楚暃?!
他大脑一片混乱,慌忙中叼起小家伙就想跑,结果鼻子遭受了一套组合拳,疼得他不得不松口。
“真是狗咬吕洞宾!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也敢撒野?快跟我走,被发现了我们俩连渣都剩不下!”
小狐狸一动不动,歪着脑袋看着他,一双上挑的眼睛像在勾他的魂。
太可爱了叭……
不对!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先跟我离开这里!”
小狐狸换了个方向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敖以寰。
他慢慢意识到一件事。
“你……听得懂我讲话吗?”
小狐狸盯了他几秒,好像突然失去了兴趣,低下头开始舔自己的爪子。
精神体的感官和思维发育和主体是同步的,成年的楚暃却拥有一个幼崽精神体,只有一种可能:他的精神体是重生的。
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因为精神体死亡的向导几乎没有幸存的可能……他猛然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楚暃穿越所附宿主的死因!
难怪,楚暃像个普通人一样独自在无人区求生,既没试图离开,也没向外界发过求救信号。向导的失踪在这个国家本是个惊天大案,可他甚至连有这么个人都不知道,唯一的解释就是:特级们故意隐瞒了。
所以,现在的楚暃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不过,无论他打算做什么,单凭这幼年精神体是做不到的。
他必须护着这只小狐狸长大。
敖以寰凑近小家伙,想替他理理头顶睡乱的毛,结果被一只小脚踹进了嘴里,腮帮子都被踹出形状了。紧接着就是一顿连环踢。
他改主意了,能现在就吃了这小崽子吗?
他用大爪子把小家伙摁在地上,下一秒指尖就被吭哧一口咬上了。
我还治不了你了?!
他刚准备动真格,突然眼前的景色急速倒退,瞬间被拉回了现实。
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仰面倒在地上,楚暃一只脚踩着他的肚子。
完了,他跟楚暃的精神体闹得动静太大,惊醒了主体。虽然心智不全的精神体还不能传递记忆,但也会引起主体的不适。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跟我睡一起吗?!”楚暃怒气冲冲。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关系嘛……”敖以寰死到临头还在狡辩。
楚暃一拳打在敖以寰……耳边的地毯上,硬生生砸出了个小坑,危险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有关系,因为我喜欢男人。”
说完,他抬起脚,大步流星下了车,砰的一声狠狠摔上门。
敖以寰松了口气。
一秒后,反应了过来。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