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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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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暃悠哉地坐在石凳上，一手端着茶杯（一破石碗），一手轻摇羽扇（一根鸟毛），仿佛古代王爷在自家庭院里歇晌。虽然太阳晒得他头昏脑涨，面上却云淡风轻。
敖以寰卧在沙地上，眯着眼享受刺眼的阳光，姿势颇为妖娆，宛如在私人沙滩度假的千金小姐，虽然他得时不时扭动屁股免得自己被烤熟，面上却怡然自得。
四周是广袤的沙漠，金光闪耀，能欣赏到这番壮丽奇景，是因为屋顶被沙尘暴掀飞了。
从上帝视角看去，便是两个精神病顶着正午的烈日在废墟里搞抽象。
楚暃：“你滚开好不好，这是我家，别碍着我喝茶。”
敖以寰：“你才一边去，别挡着我做日光浴。”
两人谁也没动。
楚暃轻蔑地撇嘴：“你一个哨兵在这狗叫什么？有本事用人类的声音说话啊？”
敖以寰冷笑一声：“又不是听不懂，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向导大人吗？”
楚暃白眼翻到了天上：“要不要点脸啊？堂堂哨兵竟然装狗赖在老百姓家里，你是什么变态吗？”
敖以寰呼气：“装什么柔弱普通人？一个向导辨别不出哨兵的身份，先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能力问题吧？”
两人再次打成平手。
“你藏在这儿到底有什么目的？”楚暃开门见山。
“不过是在躲敌军的追击而已。”敖以寰倒是实话实说，只是没说完全罢了。
“所以你是个雇佣兵？”楚暃看上去有点茫然。
敖以寰的疑点越来越多。
楚暃作为一个向导，为什么看上去对他一无所知？
莱斯嘉尔是向导至上的国家。
这一切要追溯到百年前的皇室恶行：他们将向导赖以生存的“塔”变成了地狱，不仅限制向导的人身自由，强制和哨兵配对，甚至建立了商业化提取向导素的体系。
直到向导中出现了一个天才疯子。他突破极限，创造出用于普通人类的精神操控术，以一己之力夺取了政权，后扶持皇室幼子登基，手握帝国实权。
向导一跃成为新的权贵阶级，而哨兵终生只可通过公会雇佣的方式参与帝国事务。面对哨兵的抗议，这位新掌权者靠着精神力洗脑和人造向导素让他们惟命是从。
直到掌权者去世数十年后，哨向的矛盾才有所缓和。凤毛麟角的高阶哨兵也被允许纳入特权阶级——他们获得了一定话语权，可以和向导结合，不再依赖劣质的向导素解决生理问题。
对向导家族而言，拥有这类“人形武器”能极大提升家族实力，这也让权贵之间的暗斗愈发汹涌。
敖以寰作为尚未与任何向导结合的雇佣兵头子，早就是各大家族紧盯的目标，连精神体都是公开的秘密，楚暃猜不到他就是“蓝眼”的概率，能有多大？
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从装作打不开军用物资箱开始，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自己往下跳？
“是又怎样？”他干脆地回答了楚暃的问题。
我倒要瞧瞧你在打些什么算盘。
“哦。”楚暃站起身，鞠了一躬，“我之前误会你了，你是个好人，谢谢你这两天的帮忙。整片沙漠都没有奥拉斯邦的追兵，你放心地换个地方躲吧。”
？
发张好人卡然后赶人走是什么操作？？？
“你一个人要在这里怎么活？”
“不劳您烦心，我有办法的。您忙去吧。”楚暃乖巧地说道。
敖以寰给气笑了。
“喂！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但我不想知道！”楚暃接的很快，“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见到过你的，你安心做任务去吧。”
这混蛋！装什么欲擒故纵呢？
“不行，我一定要留在你身边，确保你的安全。”
楚暃终于炸毛了，雪白的脸颊气到涌上潮红。
“跟你说话怎么这么累呢？我就是要一个人静静！不要待在我身边！”
敖以寰冷笑一声，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等等，为什么还是在赶我走？
“你连沙尘暴都躲不过去，怎么活？你看你挖的避难所被埋了一半，地道都塌陷了……”
“我会吸取这次教训的！”
“你为什么执着一个人留在这儿？你想偷偷摸摸干什么？”
“哈？就算你是个军爷也没资格审问我吧？”
敖以寰有点慌张。他不会……真想赶我走吧？那就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了！
只见他摇了摇大尾巴，用劲恰到好处，让每根毛都像花一样绽放。果然，楚暃的眼睛立刻黏到尾巴上了。
呵，男人。我就知道你只喜欢我的身体!
他扭转身子抖了抖毛，让柔光顺滑的毛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迈着轻巧的步伐向楚暃走去。
“等……别靠近！你是狗又不是人……”楚暃被迷得颠三倒四。
敖以寰充耳不闻，将楚暃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这么小小一只，说什么独自生存的大话呢？
他将脑袋抵在楚暃的胸口，后者下意识地捧住，有点沉，但是手感很好，捏了捏两颊的软肉，捏出好大一坨。
“干什么呢……”楚暃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温柔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困在精神体里吗？”敖以寰眨了眨眼睛，委屈劲儿都要满溢出来了，“我的身体被奥拉斯邦人囚禁了，谁知道他们会对它做什么——解剖实验？人体改造？说不定已经烧毁了！我现在不过是一头单纯的狼……狗，连人类模样都没有，要怎么面对别人？你要把这样的我抛弃吗？”
看着楚暃的表情敖以寰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太了解这家伙心软的点了。
“我可以收留你……”
狼崽子的耳朵立了起来。
“……但是，我们不能再以这种模式相处。”
耳朵塌了。
“什么？”
“就算你在精神体内，也是个哨兵，我们要保持距离。至少，绝不能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天塌了。
*
关于灾后重建环节，毫不意外，两人又没达成一致。
敖以寰坚决认为，需要把地址换到无人区的深处——更靠近山麓的地方——那里资源丰富，地势高，易守难攻。
而楚暃则强烈要求留守原地。
“这里才是最合适的，地形熟悉，也有物资补给，离边境更近，容易获得奥拉斯邦的信息。”
“你就是过于依赖那堆废铁了，要是发生意外了该怎么办？”
“……不许乌鸦嘴！”
等两人吵吵闹闹地到流沙边缘一看，傻眼了。
原本还露着大脑袋的钢铁巨兽，现在只剩下一条腿支棱在外面，还在飞速下沉。
“敖以寰！”楚暃惊叫一声，拔腿就冲了过去。
“干嘛？等下，你喊谁呢……”
楚暃早就到了入口，那里被沙子淹没得只剩一个肩膀的宽度，他没有半分迟疑，径直跳了下去。
“你疯了！！！”
等敖以寰赶过来，人已经没影了。那点缝隙他根本进不去，又不敢轻举妄动，怕造成震荡害楚暃在里面受伤。
他急得在外围绕着圈狂奔，寻找突破口。要不直接把整座堡垒举起来？可是单靠这副不完整的躯体，真能撑起这钢铁大家伙吗？
万一耗尽能量，他这次恐怕真要烟消云散了……
但他也顾不上多想，后退了两步，开始聚集精神力。
脚下突然传来猛烈的轰鸣声，地面跟着震颤，紧接着一声巨响炸开，一个怪兽破窗而出——血盆大口向后咧开，露出错列的尖牙，嘴角的皮褶像扇子般撑开，鳞片和尖刺高高竖起，卷曲着粗壮的尾巴气势汹汹地向他冲来。
这里居然出现了一只近三米高的大耳沙蜥？
他正要反击，突然听见一声“快来帮我！”
再定睛看去，巨蜥从前额到鼻尖竟是整块的斜面玻璃，楚暃正坐在里面冲他大喊。本应长着爪子的地方出现了四个轮胎，有一个似乎陷在沙子里，打滑上不来。
敖以寰立刻使出巨力将沙蜥的身躯向上推。沙子排山倒海地向涌来，终于在崩塌前的最后一刻，车轮被推了出去，巨蜥用尾巴勾住敖以寰甩到背上，一路咆哮带他们冲出了流沙。
身后，那座钢铁堡垒彻底沉睡在了沙海底部。
*
车门弹开，敖以寰爬上副驾驶座位，抖了抖身上的沙尘，震惊地打量着内部空间。
“这是什么玩意？！”
“好像是辆运输车。”
车开上了坚实的路面，敖以寰终于把悬到嗓子眼的心咽回肚子里，但仍心有余悸——楚暃差点死在他的眼前，这是不争的事实。
自己认识的楚暃即便有情绪化的时候，总归是理智的，绝没有……自毁倾向。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还有，他为什么下去前喊了一声“敖以寰”？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之前不小心和他对话，让他误以为敖以寰还在堡垒里？
“你刚才为什么要跳下去？”他开口道，语气里顶着隐隐的怒火。
“想救人……救点东西。”楚暃的语气非常冷淡，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激动。
“你知道下面有辆车？”
“不知道。”
“那你怎么敢——”敖以寰气到说不出话。
“对不起，是我错了。”这次楚暃答得很诚恳，“我一时冲动，下不为例。”
一句道歉让敖以寰没了脾气。
车行驶在茫茫夜色里，黑暗对有夜视能力的两人没什么影响，只是将沉默衬得更加突兀。
车突然抖动了几下，随后熄火了。屏幕上显示能源不足。
楚暃下车转了一圈，“用的什么燃料？”
敖以寰也跳下车来。他绕到车头，敲了敲沙蜥的脑袋。后者张开嘴巴，他把上半身探了进去。
“不需要那东西。”
“什么意思……你怎么被吃了？”
敖以寰退出来，身上的毛被巨蜥的“口水”弄得湿哒哒的——其实是发动机的润滑液。
一个大圆盘嵌于口腔中心，材质和楚暃在堡垒里看到的锅炉一模一样，边缘同样刻着咒语似的图案。对称分布的管线连接着中央一颗透明的球体，里面空空如也。
楚暃还没反应过来，敖以寰就咬破了自己的前爪，血液滴到球体之中，瞬间被迷雾吞噬消融，随后燃起蓝色的火焰。
“哨兵的血，就是能源。”
半天没动静，敖以寰以为他被这种产能方式惊呆了，转头看去，对方正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他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
果然，楚暃的目光直击灵魂，说出让他浑身僵硬的三个字。
“敖以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