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谋，你看》耳语情长

5、第 5 章

　　孙权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了自己的房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狂跳，脸颊和耳根的热度久久不退。他才刚刚在自己房门前的走廊拐了个过弯，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他房间门口，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倚在墙壁上，双手插在裤袋里，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

　　是他的哥哥孙策。

　　孙权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刚刚平复了些许的心跳再次失控。

　　哥哥……他看到了吗？看到自己给澜送东西了吗？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孙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阳光爽朗的笑容，仿佛那短暂的一瞥中，眼底尚未退却的晦暗与酸涩只是孙权的错觉。

　　但孙权知道，并不是。

　　哥哥他……怎么了？

　　“哟，我们仲谋这是去哪儿了？脸怎么红成这样？”孙策站直身子，几步走到孙权面前，习惯性地伸手想要去揉他的头发，动作却在中途顿了一下，转而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孙权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没给哥哥进一步“蹂躏自己”的机会，他的眼神有些闪烁，心虚道：“没、没去哪儿，就……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孙策挑眉，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目光却精准的将孙权那残留着慌乱的视线捕捉，“自己家里有什么好逛的？还逛到澜的房门口去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里提的东西好像也跑到澜手里去了吧？可以啊，仲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关心人呢？”

　　他语气轻松，带着身为兄长惯常的调侃，但字里行间那若有若无的探究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酸涩，却轻轻扎在了孙权心头。

　　他的面皮更红了，抿着嘴，梗着脖子反驳：“谁、谁关心他了！那是……那是我不小心买错了！懒得再拿回去退掉而已！我就是刚好碰见他了，就……省得浪费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明显是底气不足。这借口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牵强不已。

　　孙策看着他弟弟这副明明心虚，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心里那点莫名的郁气忽然就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无奈和宠溺的复杂情绪。他知道弟弟在撒谎，那些衣服一看就是他今天下午新买的，怎么可能是“买错了不要的”？但他并没有戳破。

　　因为孙策太了解自家弟弟的性子，知道他脸皮薄的惊人，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呢，他就已经要无地自容，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这要是戳破了，那还得了？

　　也正是因为太了解他，孙策才更清楚他这种“示好”一样的行为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对澜的态度有了这样惊人的转变，孙策还是明白，仲谋眼中已经有澜的存在了。或者更深一点，他心里也已经留下他的痕迹了。

　　孙策笑了笑，收回手，佯装感慨道：“行行行，是你买错的。我们仲谋长大了，知道‘废物利用’了。”

　　这句话说的语气微妙，令孙权莫名觉得有点别扭。他刚想反驳说“不是废物”，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多说多错。再说下去，就要暴露那是自己买的了。

　　“我、我要做题了！”孙权不敢再看哥哥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慌忙将他挤到一边，打开房门，把自己塞了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孙策和他那令人心烦意乱的笑容隔绝在外。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孙权甚至还能听到门外的哥哥那一声低沉的轻笑，就好像他刚才目睹了一场多么有趣的闹剧似的。

　　孙策站在门外，听着里面落锁的轻微“咔哒”声，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难以言喻的苦涩重又漫上心头。

　　他亲手将澜送到仲谋身边，希望他们能够相处融洽，可当他真的看到弟弟对另一个人流露出哪怕只是如此别扭的关怀时，他心里竟仍然会如此不是滋味。

　　这感觉，就像自己精心守护已久的珍宝，突然被别人分走了一部分，哪怕那个人，本是他自己引来的。

　　“哈，这还真是……自作自受啊。” 孙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定定的看了一眼孙权紧闭的房门，随后转身离开。

　　第二天清晨，餐桌上。

　　当澜穿着那身崭新的衣服走下楼梯时，整个餐厅似乎都亮堂了几分。

　　那是一件简约的白色丝质半袖，几乎没什么装饰，却有一些精简利落的线条蜿蜒而下，将他的清瘦掩去几分。下身是一条藏青色的直筒休闲长裤，衬得他身形挺拔，腿长惊人。这一身洗去了他之前的落魄，将他精致的五官和清冷的气质恰到好处的凸显出来，仿佛一块被拭去尘埃的美玉，骤然绽放出内敛却夺目的醉人光华。

　　孙坚早上不跟他们一起吃饭，早餐便不像晚餐那样正式，反倒更加随意松散。谁先来，谁先吃，谁吃完，谁先走。

　　澜向来是最早下来的一个，今天却成了最晚的一个，只是因为他穿上新衣服之后，又多照了一会儿镜子。虽然他昨晚已经将每一件都穿过一遍，欣赏过一遍了。

　　这份由孙权给予他的，象征他的新生的礼物，他怎能不喜欢？

　　孙策将澜从阴影中拉出，孙权却是给了他一道直射心底的光。尽管他或许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却让澜感觉到，自己是真的被接纳了。

　　澜对感情非常敏感，又或许是对旁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他清楚的知道，孙策虽救了自己，但对自己也有利用的成分在。即便与曹操那冰冷的利用不尽相同，但总归殊途同归。周瑜更多的是怜悯，怜悯自己的弱小、怜悯自己的遭遇。

　　唯有孙权……

　　澜看得透他，却好像又看不懂他。

　　他对他十分好奇。

　　孙权正低头喝着牛奶，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了过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隐秘的喜悦，悄然滋生。

　　果然很合身，也很……好看。

　　他在心里默默评价，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刻意地将目光转向了窗外，仿佛对这边的情况毫无兴趣。

　　“哇！”正在啃面包的孙尚香第一个发出了惊叹，她睁大了眼睛，毫不吝啬地夸奖，“澜，你今天这身好帅啊！比大哥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好看多了！”

　　孙策正叼着片吐司，闻言差点噎住，没好气地瞪了妹妹一眼，撇嘴道：“臭丫头，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澜，确实耀眼。人靠衣装，这话果然没错。尤其澜这小子本就长的不错。

　　而且弟弟给他挑的衣服，居然还出人意料的合身。

　　孙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对面看似专心致志欣赏窗外风景的孙权，心底那点酸涩又开始隐隐作祟。

　　仲谋甚至都没给自己挑过衣服……

　　面对孙尚香的夸奖，澜只是停下了脚步，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脸上依旧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平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起餐具，开始安静地用餐，仿佛周围所有的目光和议论都与他无关，也仿佛身上这身突如其来的、意义非凡的新衣服，与之前那些不合身的旧衣物并无不同。

　　而在他低头喝粥的时候，那长长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极淡的暖意。

　　看到他如此平淡的反应，始终在用余光关注着他的孙权，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隐隐有些……失落。

　　这只闷葫芦，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的吗？

　　孙权有些气闷地戳了戳盘子里的煎蛋，但当他再次偷偷抬眼，看到澜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干净清爽的侧影时，那点小小的气闷，却又悄无声息地化成了嘴角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淡笑意。

　　算了，看在他穿得还算顺眼的份上，不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