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提绿茶》梨栖

9、第 9 章

　　接下来几天忱舒眠都没去医院探望过周淮序，而是一直待在外公家。

　　今怀德马上七十五大寿了，女儿女婿各忙着教书育人，没怎么在意过两位老人家。

　　今蕙说来也是惭愧，打了好几通电话要忱舒眠回来陪陪两位老人家。

　　外公的住处离她住的小区有二十分钟距离，平时她也是顾这顾那没回来，这次索性搬回来几天，所以见周淮序的次数就少了。

　　病房里。

　　许涧习惯性坐在另一张床上，也不见外，就这样伸直腿悠哉悠哉霸占着那块地。

　　“这舒眠有段日子没来过了哈？”
　　许涧说着不忘看旁边男人的神色，男人面无表情，周围似包裹着寒气，惹得许涧抖擞了下身子。

　　周淮序垂着眼，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却又不知何去何从。

　　他翻了下通讯录，想起连她微信都没加上，抬手挠了挠眉毛。

　　“喂。”他声音凛冽。

　　许涧一边盯着电视一边耐着性子回应：“干嘛！”

　　“把你妹联系方式给我。”

　　“你要她的干嘛？”提到禾简韵他更是警惕，不过这些在对上男人恶狠狠的眼神通通化为灰烬，一下转变狗腿态度，“我给你舒眠的不就好了。”

　　“？？？”
　　周淮序瞬间蹙起眉头，质问的口气：“你怎么会有她联系方式？”

　　许涧才不会告诉他怎么来的，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行了。

　　把忱舒眠转发给周淮序，目视他没什么要追问样子，暗自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忱舒眠正在厨房里帮外婆洗菜，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今怀德在院里捯饬他那木材，上次本身就是失误引发的小爆炸，表面敷衍女儿女婿，背地里他偶尔还是会弄弄。

　　还扬言要给外曾孙做家具，逗得邻里街坊笑呵呵。

　　忱舒眠得知后也只是笑笑，那得多少年后？她也不知道。

　　她擦着手走出厨房，站在门槛上叮嘱外公小心点，随后笑着坐在红木沙发，前倾身子捞起茶几上的手机。

　　面部识别丝滑打开，绿色软件右上角挂着数字，她点进去，率先注意到通讯录有个1，思忖着点开。

　　Z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Z。
　　周淮序。
　　她第一个想到的。

　　指腹停留在屏幕，摇摆不定，欲点不点，她纠结了会，还是点了通过。

　　不眠不休：？

　　对面可能是一直在等，所以刚发出去就得到了秒回。

　　他也回了个问号。

　　忱舒眠不打算和他一直问号下去，但始终没退出页面。

　　Z：在忙？

　　不眠不休：刚帮外婆洗完菜，你怎么有我联系方式的？

　　Z：哦，一直留着没删。

　　他说什么？
　　一直留着没删？

　　忱舒眠无意识咬着下唇，相信了他的话。
　　可他这话什么意思？她无从得知，也无法验证。

　　周淮序抱着手机靠着枕头，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手机边缘，似是在思考该聊什么，又像是在等她说话。

　　不眠不休：你好点了吗？

　　刚发出去不到一秒，对面发来语音通话，吓得她一激灵，腰杆子都陡然挺直，接通。

　　听筒里传来几个人的对话声，隔着有段距离，声音听着含糊不清，有扩音器的感觉，但很快就消失了，接着是他低沉的呼吸声。

　　“忱舒眠。”
　　他唤了声她的名字，语气听着慵懒有几分疲倦意。

　　她淡淡地“嗯”了声，不安的手卷起衣角。

　　“为什么不来看我？”

　　忱舒眠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甚至还有点，撒娇的意味。

　　她拿开手机看了眼ID，是Z没错，是周淮序吗？也是。

　　“我这几天在外婆家，所以……”

　　“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看电影。”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邀约，忱舒眠张望了眼四周，手指捏着衣角，想了想回答过几天这样笼统的回答。

　　对面久久不应，她又“喂”了一声。

　　“好，到时候你定。”

　　挂断电话后，她一个人怔在沙发，手机还靠在耳边，脑子开了倒带，把一个个信息消化，最后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句一直没删。

　　一直没删，是代表他一直都把她当朋友吗？一直记着她吗？

　　今怀德俯身在外孙女发愣的脸前挥挥手，试图拽回她的思绪。

　　她眨两下眼，回过神来，扯出一个笑脸看向他，问他怎么了。

　　“是不是上次那个小伙子？”今怀德顺势坐在旁边的单人红木沙发。

　　“没有，不是，怎么会。”
　　就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竟说出了三个否定。

　　外公眼尾的褶皱像五线谱本的横线，笑起来几条线收拢，打趣道：“外公都懂，那个小伙子看着不错，而且还有点熟悉。”

　　他闭上眼好好回忆，突然用力拍了下额头，“在你房间里，上次帮你收拾屋子看见，好像是在衣柜的小抽屉里。”

　　忱舒眠听他讲完更为震惊，忙说上去休息一下，跑上楼翻找。

　　她拉开衣柜的每一个抽屉，都没有找到，目光瞥到床头柜。

　　忱舒眠蹲在床边，手握住抽屉把，像是一种感觉，她觉得里面有秘密。
　　耳畔心跳声呼之欲出，手轻轻拉开，大大小小的礼物以及信件映入眼帘，她神色愕然，将它们都拿出来放在床上，然后盘腿坐下。

　　她捧起一罐玻璃瓶，里面堆满了星星，细数这里共有927颗星星。
　　是周淮序的生日。

　　还有她当年写的18封信，转学之前以及之后，都铺在眼前，她没有拆开的勇气。
　　大抵是觉得当年的自己文字稚嫩羞涩，写不出什么，只写得出奇奇怪怪的话，她怕尴尬。

　　重温完这些回忆，发现还有个信封，忱舒眠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一顿，缓慢地将它们隔开来，捏起那个信封，小心翼翼地撕开上门封口的贴纸。

　　先拿出来的，是一张合照，他们俩的合照。

　　过去记忆涌上心头，她想起这是那次文艺晚会，班主任安排出个双人舞台，抽签抽中的，唱的是周杰伦的《蒲公英的约定》。

　　选这首歌的契机是因为周淮序曾在琴房弹奏过，当时她对周杰伦的认知颇少，却因一次误入而爱上听这首歌，也爱上了周杰伦。

　　上场前，有个朋友举着拍立得过来，嚷嚷着要给他们拍。

　　一共拍了两张，另一张……朋友给他了。

　　照片里两个人的肩膀紧贴着，女生将散着的长发挽起，盘成一个圆润的丸子，她双手放在身前，看着有点拘束，表情略显僵硬，抿着唇微笑，男生抬起离她最近的一只手，抬过头顶指着她，嘴角上翘一个温柔的弧度。

　　多么美好。

　　她继续翻信封，里面有一封信，上面的字体能看出那人练过行楷，随性的风格让她想到了一位故人。

　　信上写着：

　　Dear舒眠，

　　很荣幸能被你喜欢，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感觉得到你对我的无微不至，我非常珍惜我们这段友谊，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让你喜欢上我。很抱歉，在不知道你喜欢之前跟你提过她，现在想想，当时的你应该很难过吧？很抱歉，但我希望不会破坏我们之间的情谊，我们还是朋友，对吗？未来你会遇到更好的，更值得你去付出的，你值得更好。

　　落款是斑驳的周淮序三个字，摩擦还会卷起小皮屑。

　　那会她大概是哭过吧。

　　这封信并不是周淮序本人所写，还有几封不同字迹的信件。
　　她隐约想起，当时太过伤心，舍友们变着法的安慰，直到无计可施，才各自写了一封信。

　　想到这里，还是有点好笑的。

　　楼下传来今怀德的喊声，是叫她下去吃晚饭的。

　　饭桌上忱舒眠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没吃几筷子就放下了。

　　“索，你说咱外孙女是不是心里有事？”

　　外婆名字叫乔索，今怀德偏头跟她咬耳朵。

　　“可能是，你问问。”乔索用胳膊推了推他，眼神示意他问。

　　今怀德问：“眠眠啊，不合胃口吗？”

　　“啊？没什么，就是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忱舒眠回答。

　　“是不是上次那个小伙子？你跟外公说，外公去找他。”

　　她被外公逗笑了，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他碗里，说：“没什么啦外公，我给你订了个生日蛋糕，一会就送到，是我让禾简韵亲手给你做的呢！”

　　说曹操曹操到。

　　禾简韵推开大门，手里拿着一个六寸的蛋糕，两腿一蹦，活力满满地跑进来：“好香啊！外公生日快乐！外婆好。”

　　禾简韵跟忱舒眠也算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忱蕃夫妻俩包括外公外婆都熟知。
　　两家也是经常往来，后来双方父母都特别忙，就很少回来跟他们打招呼，唠嗑之类的，就变成了两个女儿尽孝。

　　“小禾来啦，”乔索站起身迎她坐下，帮她把蛋糕放进冰箱，又拿一副碗筷出来给她。

　　“我们刚刚还提起你呢。”

　　“是吗，我可真是好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呢。”禾简韵当自己家，扒拉着碗里的饭。

　　饭后，三个人跟外公一起庆祝生日，唱生日歌。
　　大门敞开着，小院里的灯都安静下来，凉凉的风吹进来，火苗在空中卖弄着舞姿，蝉鸣声四起，共同祝贺今怀德七十五岁的到来。

　　禾简韵捧着纸碟子尝自己的手艺，双腿放在忱舒眠大腿上，“我跟你说，许涧这两天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天天来烦我，他怎么不去烦周淮序啊？”

　　听到周淮序的名字，她心里咯噔一下，假装若无其事地吃蛋糕。

　　“欸你怎么不说话？”禾简韵动动腿，唤醒她的思绪，然后接着说：“周淮序过几天就出院了，我听许涧说，你们要一起去看电影？是真的吗？”她欠身靠近忱舒眠，眼睛充满了期待。

　　她挤出一个”嗯“字，禾简韵察觉到她不对劲，接着问：“你看起来怪怪的，是不是周淮序说什么了？”

　　她扭过头，为难的表情挂脸上，走调的又“嗯”了一声。

　　忱舒眠讲了下午发生的事情，听得禾简韵已经要捂住嘴唇憋笑。
　　她将蛋糕搁在茶几，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好似这是舞台，忧伤的说：“为什么不来看我？”

　　声音一出忱舒眠吓得以为身边换人了，她不厌倦的又重复了一遍，笑时惯性往后倒，不小心磕到了脑壳，还在傻笑。

　　“你没事吧？”忱舒眠关心道。

　　嘴角钉着笑意，她挥挥手说道：“没事没事，我跟你说，你该出击了。”

　　忱舒眠不懂她的反应是什么意思。

　　禾简韵盘腿坐好，一字一句说。

　　“他，喜欢你。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