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上将腺体被挖后的日常》过来3721

1、第 1 章

　　自腺体被挖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四十年。
　　茶敛山离开果园，开着飞行器跃迁到星球的另一半买了他偷偷发现的全联邦最牛逼的烤肉，庆祝他的腺体离他而去——好吧，他每天都要庆祝这个。
　　烤肉店老板保留着坐镇店里的老习惯，真的只是坐店里而已，不收钱不招呼顾客，噼里啪啦光脑玩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茶敛山走进店里，少的可怜的顾客安静地用餐——部分人在说话，虽然造成的动静不如飞行器降落时的气流喷张——老板更是一个德行，听到“祝您用餐愉快”的门铃头都没抬，整家店都散发着“我是废物小声点”的死感。
　　茶敛山自顾自点了烤肉，刻意复古的电子显示屏发出“支付成功”的音效，叮铃铃的，像各种金属噼里啪啦撞一块了。
　　“复古支付方式。实际上没几个人见过实体货币吧。”他随口说。
　　“确实，虽然现在流行仿古，但真正的实体货币还是稀罕。”老板的声音传来。
　　茶敛山“嗯”了一声：“是啊。”
　　他今天心情不错，可能是马上就可以理直气壮去看卡瑟琳了，可能是因为θ星北半球和南半球的天气一样好，跃迁点磁场非常稳定。
　　烤肉店在θ星南半球西部撒西莱姆林州的某个小城市，又在小城市里某个小街道……茶敛山不记得南半球这座城市这条街叫什么，他住在北半球。
　　茶敛山说：“实体货币比起电子货币还是弊大于利啊，便携这方面就差远了。”
　　出乎意料的，那个眼睛都仿佛一辈子不离开光脑的老板——脑袋抬起来了，用看装alpha的omega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
　　“？”茶敛山莫名其妙。
　　这目光可以说十分冒犯了，他左手大拇指下意识摩挲食指指根，凉嗖嗖地说：
　　“怎么了？还是说你更喜欢实体货币？”
　　烤肉店老板微笑道：“如果我说是，你看上去会把我宰了，哈哈。”
　　确实会，曾经。茶敛山心里想，脸上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假笑：“说什么呢，哈哈。”
　　老板兴致勃勃还想说话，似乎有就货币史和茶敛山聊到星球跃迁点关闭的意思。茶敛山毫不掩饰地翻了翻眼睛，取餐处升起打包好的烤肉，劈手拿了就走。
　　老板在后面喊：“嘿，你不在店里吃吗？我准备了些小礼物……”
　　比如柜台上那一列隔壁餐厅老板小儿子都会跟风榨的柠檬汁？
　　茶敛山走出店门，觉得这老板真是神经病。
　　希望下回来他不在。
　　……
　　等茶敛山的背影消失，坐在靠近柜台的桌子的一位顾客放声大笑，捶着桌子几乎直不起腰。
　　烤肉店老板挺直的腰杆又弯回去了，他嘟嘟囔囔：
　　“嘿，我想说你看上去很年轻，居然不喜欢复古吗？那你喜欢什么呢……游戏？或者机甲？你真好看，以后烤肉半价卖给你……”
　　顾客问他：“你上哪儿去，罗格里德？哈哈哈哈哈，你自闭了，因为这次你的心上人只待了两分钟吗？”
　　烤肉店老板：“里奇，你真是个混蛋。”
　　名为里奇的人耸耸肩。
　　“尽管他今天只待了两分钟，但他接我的话了！”烤肉店老板说，“这是唯一一次。天啊，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震惊。”
　　里奇把烤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我知道。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黏在人家身上了，真是冒犯……我保证你那样子非常、非常欠教训……哦，这不是生菜！你拿什么糊弄我们？”
　　“……”老板没理会他的质问，抓了抓自己的下巴，喃喃，“……怪不得他不肯多待一会儿——真是糟糕。”
　　……
　　茶敛山回到θ星北半球的歌利克里州。
　　墓园就在他的果园附近，冷冷清清，每一片绿色都在严格管控内，多出来哪怕一微米也会被清扫出这个维度。
　　他任由人工智能扫描取得虹膜、骨架等信息，耐心等它在庞大的数据库里找出他的信息。同时忍不住百无聊赖地猜：这次换谁来监视了？
　　数据对上，AI允许茶敛山踏入这片满是死者的土地。
　　在科技发展达到峰值的时代，这片墓园尤为突出。人类宝贵的遗体没有进入研究舱分解，而是烧成灰埋进土里……真是为所欲为。
　　卡瑟琳就为所欲为地埋在这里。
　　望不见尽头的绿草里，茶敛山绕过一块硕大的族徽墓碑，找到藏在后面的卡瑟琳。
　　他先是翻了翻兜，发现没带纳米手帕，犹豫片刻，拿手拍拍宝剑型的墓碑，假装清理坟头的流程过了。
　　AI球飞过来，例行公事地询问：
　　“请问需要降雨吗？”它展示“大雨”、“中雨”、“小雨”的全息投影。
　　茶敛山一巴掌把它拍飞。
　　他顶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分了一块烤肉放在宝剑墓碑前——大小明确了象征性大于诚意。想到前几天给卡瑟琳的苹果汁今天已经消失，茶敛山觉得自己果然脑子坏了，究竟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来墓园给环清AI（环境清理AI）增加工作量？——绝对不是果园只产出三瓶苹果汁他心疼。
　　和歪歪扭扭的宝剑面面相觑一会儿，茶敛山翻了个白眼，告诉自己来都来了。他清清嗓子，说道：
　　“好久不见，卡瑟琳。”虽然只有三天。
　　一片寂静。
　　茶敛山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很想你？”
　　他仿佛已经听见卡瑟琳嘲笑他，天啊，太尴尬了。
　　出战的前一晚，卡瑟琳对他说：你记得为我的死亡哀悼，我会气活，还能为联邦二次捐躯。
　　茶敛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他说快点去死。
　　实际上他记得清清楚楚。出征时浩浩荡荡的机甲部队，裹挟着踏平虫族的气势赶赴战场，气势汹汹，机甲争鸣，前线的M9星永无昼夜，黄昏之光泼洒时，机甲们雪亮的外壳都烧起来。
　　“我很想你……额……祝你祭日快乐。”茶敛山绞尽脑汁，“多亏了我没有哀悼你，不然你哪里吃得到馅饼、苹果汁、烤肉……还有丝巾、雪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我不方便拿去处理，墓园的AI权限太高了真的很方便，我放在你这儿它们就帮我处理了——也可能叫雨靴？反正是古董，比θ星年纪还大。”
　　“……”
　　墓园再次安静下来。
　　……搜肠刮肚，一滴也挤不出来了。
　　茶敛山叹气：
　　“算了，我说句实话，你死后我没有为你哀悼，就怕你活了。不去想念你……太轻松了卡瑟琳。我一点也不想你，你死早一点多好啊。”
　　墓碑没说话，卡瑟琳大概气笑了。
　　仗着卡瑟琳永远不可能跳出来反驳他，茶敛山又补了一句：
　　“你一死我的腺体就没了，你倒霉透了。想要的永远得不到。”
　　没有人回答他。
　　“……但是很遗憾，我没有影响到你的地位，”茶敛山意犹未尽，“本来想让你去‘地下十层’当永远的标本，谁知道莫德里安·布尔惺惺作态，非得把你埋在墓园。啧。
　　“我一点也不想你。”
　　最后他总结。
　　宝剑墓碑的剑柄被狠狠地敲了敲，茶敛山冷嘲热讽完，起身离开，走的十分潇洒，一条线直冲向墓园门口。
　　墓园木门闭合的瞬间，徘徊园内的安全AI蓝光一闪，一串信息流发射出去。
　　——四十一年。第一百四十五次。第一百四十五句。
　　这道光跨过宇宙漫长的空间，精准落在了首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