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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盟主怀春 慈母明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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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北措继任武林盟主,虽是江湖盛事,但他并未在嵩山过多停留。将一应繁杂事务暂时交由几位德高望重的副盟主及少林、武当等派协助处理后,他便带着南绾一,快马加鞭返回了孟家庄。
无他,实在是……思乡情切,外加庄里的厨娘王婆婆做的红烧狮子头,令他魂牵梦萦。当然,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想要回到这熟悉安稳之地,梳理那团因某位“落姑娘”而变得乱糟糟的心绪。
回到庄内,自是少不了父母的一番关切与庄客们的热烈欢迎。孟老爷子孟啸天看着儿子那身玄色盟主锦袍,又是骄傲又是担忧,拍着他的肩膀连说了几声“好小子”,又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位高权重、更需谨言慎行”的道理。
而孟北措的母亲,上官南凤,却只是含笑看着儿子,那双与孟北措极为相似的星眸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灵光,并未多言。
是夜,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孟家庄的后花园中。秋菊傲霜,丹桂飘香,景致怡人。孟北措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坐在园中的石凳上,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那枚温润的盟主令,却是神游天外。
月光下,他那张俊朗非凡的脸上,剑眉微蹙,星眸中不再是平日的清澈见底,而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抹月白的身影,那惊心动魄的容颜,那清冷又带着一丝脆弱(假的)的眼眸,那萦绕在鼻尖的冷香……
“落姑娘……你到底在哪里?”他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思念与怅惘,“那慕容清……有没有再去烦你?你……你可还安好?”
他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只觉得怀里这能号令江湖的盟主令,此刻还不如一个能告诉他落姑娘下落的线索来得重要。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模样,活像一只被抢走了心爱肉骨头的大型犬,耷拉着耳朵,无精打采。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几分了然的悦耳女声,突兀地在园中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哟,这是哪家的小郎君,当上了武林盟主,不去想着号令群雄、匡扶正义,倒跑到这园子里对月伤怀,唉声叹气?莫不是……这盟主令太重,压得我儿喘不过气来了?”
孟北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花园月亮门处,倚着一位身着绛紫色劲装、外罩同色纱衣的妇人。这妇人看容貌不过二十许,云鬓高挽,仅簪一支简单的碧玉簪,容貌极美,与孟北措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风韵与精明干练。尤其那双眼睛,灵动慧黠,顾盼生辉,仿佛能看透人心。她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家儿子。
正是孟北措的母亲,昔年江湖上也曾叱咤风云、人称“玲珑玉凤”的上官南凤。
“娘!”孟北措连忙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您、您怎么来了?夜深露重,当心着凉。”
上官南凤莲步轻移,走到孟北措面前,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替他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落叶,动作优雅,眼神却依旧带着那份洞悉一切的笑意:“为娘不来,怎知我儿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没烧到江湖,先把自己给点着了?说说吧,是什么‘武林大事’,让我家这位百战百胜、神经比‘斩云剑’还粗的盟主大人,愁成这副模样?”
她语气轻松,带着调侃,却字字句句都敲在孟北措的心坎上。
孟北措俊脸微红,眼神躲闪,强自镇定道:“没、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刚接任盟主,诸事繁杂,有些……有些理不清头绪而已。对!理不清头绪!”
“哦?理不清头绪?”上官南凤挑眉,拖长了语调,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如同分享秘密般问道,“莫非是……嵩山少林的斋饭不合胃口,饿着我儿了?还是那丐帮洪老哥送的‘醉千秋’太烈,喝坏了脑子?”
“娘!”孟北措哭笑不得,脸上的红晕更深了,“您就别取笑儿子了!跟吃的喝的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上官南凤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他,眼神促狭,“总不会是……跟人有关系吧?”
孟北措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血液瞬间涌上头顶,连耳朵尖都红透了。他梗着脖子,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什、什么人!娘您别瞎猜!没有的事!”
“没有?”上官南凤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孟北措的胸口,正好点在那枚盟主令的位置,语气带着几分莫测,“那为何我儿这里……跳得这般快?莫非这盟主令,还是个活物不成?”
孟北措:“!!!”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满脸的窘迫和被人看穿的心虚。
就在这时,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假山后冒了出来:
“夫人!夫人明鉴!少爷他这是……这是害了相思病啦!”
只见南绾一不知何时躲在了那里,此刻蹦了出来,脸上带着激动又八卦的神情,如同找到了组织,对着上官南凤就是一阵添油加醋、手舞足蹈的“汇报”:
“夫人您不知道!在嵩山的时候,来了位天仙似的姑娘,叫什么落卿云!那模样,啧啧,比画上的仙子还好看!武功还高得吓人!隔空一掌就能劈碎那么——大的石头!”他双臂夸张地比划着,“关键是!她对咱们少爷……嘿嘿,好像也有点意思!又是深夜切磋(虽然把少爷当肉垫),又是穿少爷的衣服(虽然是被划破的),还让少爷背她(虽然是装的)!少爷还当众说了要对她负责呢!”
他语速极快,如同竹筒倒豆子,根本不给孟北措插嘴的机会。
“只可惜啊!”南绾一话锋一转,捶胸顿足,表情痛心疾首,“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九剑山山庄那个慕容清,不是个好东西!比武的时候故意划破了落姑娘的衣衫,还想趁机提亲!现在全江湖都在传落姑娘名节受损,非要嫁他不可了!少爷这是着急上火,又不好意思承认,只能自个儿在这对月伤怀,借‘盟主事务’浇愁呢!”
他这一番“解说”,信息量巨大,情节狗血,直听得上官南凤那双慧黠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而孟北措,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涨红着脸,对着南绾一低吼:“南!绾!一!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闭嘴!”
“我哪有胡说!”南绾一理直气壮地躲到上官南凤身后,探出脑袋,“少爷,敢做要敢当啊!您昨晚说梦话还喊‘落姑娘别走’呢!”
孟北措:“……” 他彻底石化,整个人如同被雷劈过。
上官南凤听着这主仆二人一个拼命否认、一个疯狂揭底,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如同银铃,在静夜中格外清脆悦耳。
她摆了摆手,止住笑意,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笑吟吟地望着自家那已经羞愤欲绝的儿子,慢悠悠地道:
“原来如此……落卿云?江湖第一美人?隔空碎大石?深夜切磋?衣衫破裂?当众负责?还有……横刀夺爱的九剑山少庄主?”
她每说一个词,孟北措的脑袋就垂低一分,到最后,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里。
“嗯……”上官南凤故作沉吟状,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听起来,这位落姑娘,倒是个妙人。武功高,性子……似乎也挺有趣?能让我家这根实心木头开窍,不容易啊!”
她忽然伸手,抬起孟北措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又带着几分认真的探究:“措儿,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真喜欢上那位落姑娘了?”
孟北措看着母亲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所有否认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张了张嘴,脸颊滚烫,心跳如鼓,最终,在那双慧眼的注视下,所有的伪装和挣扎都土崩瓦解。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细若蚊蚋,却如同惊雷,在他自己心中炸响。他……他好像,真的……喜欢上那个只见了两面,神秘又危险的落姑娘了。
上官南凤看着儿子这副终于承认的别扭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欣慰的笑意。她松开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轻松地道:“承认就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喜欢个姑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比你爹当年强多了,追我的时候,愣是在我家墙外蹲了三个月,才敢扔进来第一封情书,写的还是狗爬字!”
孟北措:“……” 爹,对不住,儿子不是故意要知道您黑历史的。
“不过……”上官南凤话锋一转,眼中精光一闪,“这九剑山山庄的慕容清,倒是有点意思。敢跟我上官南凤的儿子抢人?还玩‘名节绑架’这套下三滥?”
她冷哼一声,那股昔年“玲珑玉凤”的锋芒瞬间毕露:“措儿,你放心,这事儿,娘给你做主!不就是个落姑娘的下落和那慕容清的聘礼吗?包在娘身上!我倒要看看,谁敢逼我儿媳妇嫁她不想嫁的人!”
她这话说得霸气侧漏,仿佛江湖第一美人和九剑山山庄,在她眼里都不算个事儿。
孟北措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又是感动又是茫然:“娘……您、您要怎么做?”
上官南凤神秘一笑,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天机不可泄露。你呀,就安安心心当你的盟主,该吃吃,该喝喝,顺便……继续想想你的落姑娘。其他的,交给娘!”
说完,她潇洒地一甩衣袖,转身便走,那绛紫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月亮门外,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属于母亲的馨香,和一番让孟北措更加心乱如麻的话。
南绾一凑到还在发愣的孟北措身边,挤眉弄眼:“少爷,看见没?还是夫人威武!有夫人出马,别说一个落姑娘,就是十个八个,也手到擒来!您就等着当新郎官吧!”
孟北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却因为母亲那番话,莫名地安定了不少,但随之而来的,是对落姑娘下落的更多担忧,以及对母亲所谓“做主”方式的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抬头望着那轮明月,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盟主之位还没坐热,家里这位“玲珑玉凤”母亲,似乎就要先替他,在这江湖上,再掀一场风波了。
而远在不知何处的洛昔风,此刻或许正算计着下一步计划,却不知,自己已然成了别人家“内部会议”的重点讨论对象,并且,即将迎来一位画风可能比他还要清奇的……未来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