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偷了那把枪？》谢逅晴天

4、第四章：反正有你在

　　那声枪响的余韵还在耳中嗡鸣，万幸的是，子弹并没有击中柚子。但恐惧已经攫住了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转身就朝着教学楼的方向狂奔，心脏快要撞出胸腔。刚冲出旧校舍的阴影，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带着热风和急切气息的怀抱——是林川！

　　他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惊慌，在看清她完好无损的瞬间，那惊慌化作了巨大的、几乎让他腿软的庆幸。

　　“柚子！”

　　柚子想也没想，如同受惊后终于找到巢穴的雏鸟，一头扎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衣料，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林川……是、是枪！”她语无伦次，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

　　林川被她这全然的依赖撞得一愣，身体瞬间僵住。少女温热的体温和细微的颤抖透过薄薄衣衫传来，带着柠檬皂角的清新和阳光的味道，与他身上汗水的咸涩混杂在一起。

　　他悬在半空的手迟疑了一瞬，最终缓缓落下，有些笨拙却坚定地环住她的后背，将她轻轻按在自己仍在剧烈心跳的胸膛。

　　“没事了，”他的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低柔，带着奔跑后的喘息，“没事了，别怕……”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打闹缠斗时常有。但这样不带任何较量、纯粹寻求庇护的柔软拥抱，却是头一回。虽然这真实的温存只持续了短短片刻……

　　“哇哦——！”
　　“抱上了！真的抱上了！”

　　杂乱的脚步声和起哄声如同潮水般涌近。以豪猪为首，一大群抱着吃瓜心态追着林川出来的同学正好赶到，亲眼目睹了这“英雄救美”的一幕。

　　目睹这一切的，当然还有他们的好友四谨、阿泽和美西。美西的表情有些复杂，目光在好友和那个她悄悄关注已久的少年之间游移。

　　四谨的眼神也同样深沉，不知是在担忧失枪的线索，还是另有所思？

　　倒是阿泽，看到两人紧拥的画面，圆脸上立刻露出了标志性的“姨母笑”。

　　被众多目光围观的柚子和林川像触电般猛地弹开，脸上都浮起不自然的红晕。柚子慌忙低下头，用手背飞快擦过眼角；林川则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地望向天际。

　　然而，在这片混乱中，林川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

　　比如，第一个冲出人群，甚至跑得比四谨和阿泽还靠前，此刻正扶着膝盖剧烈喘息、脸色惨白如纸的王曦儿。

　　她的眼神，没有落在惊魂未定的好友柚子身上，反而死死盯着旧校舍的入口，那里面翻涌着几乎要溢出的恐惧与焦急，与平日的柔弱判若两人。

　　这很不寻常。

　　“川，发生什么事了？”美西第一个走上前，低声询问。

　　绝不能让大家知道枪声的事。

　　林川心念电转，立刻换上一种轻松又带着点戏谑的语气，对着围观的众人扬声道：“没事啦！某只笨蛋自己跑去旧校舍探险，说是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自己吓自己，哭着跑出来的。”

　　“啊？原来是撞鬼啊！”
　　“旧校舍那边是挺邪门的……”
　　“散了散了，没劲……”

　　“校园鬼故事”显然比“可能涉及真枪实弹的危险”更能让这群青春期的学生接受。人群在窃窃私语和几声调侃中，渐渐散去。

　　最终，原地只剩下核心的几人：林川、柚子、四谨、阿泽，以及坚持留下的美西和神情异常的王曦儿。

　　气氛瞬间从刚才的喧闹转为凝滞。

　　林川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他一步踏到王曦儿面前。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慌乱躲闪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曦儿，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旧校舍危险？你为什么觉得柚子不能去？”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敲在曦儿紧绷的神经上：“你，到底知道什么？”

　　四谨和阿泽也围了上来，和柚子、美西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曦儿身上，等待着一个答案。

　　曦儿的目光躲闪，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以前在旧校舍那边……见过不干净的东西。很可怕的！”

　　她说着，眼神又不受控制地飘向旧校舍的方向，紧张地扫视着，直到确认那边似乎并无异状，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转而拉住柚子的手，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求证：“柚子，你刚刚，看到什么了？是不是……很吓人的鬼？”

　　柚子下意识地看向林川。她看到的明明是那个眼神冰冷的口罩男，还有那声让她血液冻结的枪响。但此刻，接收到林川沉静目光中传递过来的、几不可察的轻轻摇头，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暗示。

　　她咽了口口水，压下心头的悸动，顺着曦儿的话头，用一种惊魂未定的语气含糊道：“就是一个黑影，嗖一下过去了！然后里面好像有东西掉下来，声音好大，吓死我了！肯定，肯定有鬼。”她说着，还配合地拍了拍胸口。

　　曦儿紧盯着柚子的表情，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片刻后，她眼底那根紧绷的弦仿佛松了些，轻轻点头，喃喃道：“原来，真的是看错了……” 她那过于明显的“安心”，反而更显得欲盖弥彰。

　　“好了好了，虚惊一场，”阿泽见状，连忙打圆场，“既然没事，那我们快回去吧，下节课马上开始了。”

　　“你们先回去。”林川却站在原地没动，双手插兜，视线再次投向那栋阴森的旧校舍。语气故作轻松，“我倒是想留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鬼’在作祟。”

　　“那我也要留下！”美西和曦儿几乎异口同声。

　　林川眉头一拧，态度异常坚决：“不行。阿泽，你负责安全地把女生都送回教室。”

　　这下轮到柚子不乐意了，她往前一站，仰头看着林川：“喂，林川！凭什么让我也走？我不走。”

　　林川低下头看她，她的眼眶还泛着红，气势倒是回来了。

　　他开启了惯有的嘴贱模式，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眼神在她还有些发白的脸上扫过：“诶，刚才不知道是谁，吓得像只炸毛的兔子一样扑过来，现在又不怕了？”

　　柚子被他呛得脸颊绯红，却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那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带着一种全然的信赖：“反正有你在，有什么好怕的！”

　　这句话清晰地落入林川耳中，他明显愣了一下。心中像是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再次看向柚子那双清澈又执拗的眼睛时，到嘴边的调侃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挥了挥手：“随便你。阿泽。”

　　阿泽领会，半劝半拉地把还想说什么的美西和一步三回头、眼神复杂的曦儿带离了现场。

　　空旷的旧校舍前，顿时只剩下林川、柚子和四谨。

　　四谨这才有机会开口，语气凝重：“刚刚……到底是？”

　　“旧校舍里面有人，开了枪，是真枪，我闻到了火药味。”柚子深吸一口气，确认道。

　　林川思考了一下，侧头对仍有些惊魂未定的柚子说：“给你爸打电话，告诉他情况，让他带人过来。”

　　柚子立刻照做，拿起手机走到一旁，飞快地将听到疑似枪声和自己看到人影的情况告诉了蓝警官。

　　挂断电话后，她下意识地挪回林川身边，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衣角。林川身体微顿，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攥紧他衣角、指节有 些发白的小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许了这份依赖。

　　“走吧，我们先进去看看。”他放轻了声音。

　　跟在两人身后的四谨，看着前面一个嘴硬心软、一个明明害怕却倔强跟随的身影。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地跟上，同时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动静。

　　……

　　旧校舍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潮湿的霉味，阳光从破损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布满污渍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反而更显阴森。

　　走廊两侧的教室门大多歪斜敞开着，里面堆放着废弃的桌椅和教具。

　　几人放轻脚步，屏息凝神。

　　“看这里。”四谨压低声音，指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那里，在积年的灰尘中，有几个相对新鲜的、带着泥泞的鞋印，清晰地印在台阶上，方向向上。

　　林川蹲下身，用手机拍下鞋印。这印证了他之前在礼堂没有看错，确实有人不久前在这里活动过。

　　他顺着鞋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上几级台阶，手机手电的光在昏暗的楼梯间晃动。突然，光线在墙角一处不易察觉的阴影里，捕捉到一点微弱的金属反光。

　　他凑近一看，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枚黄澄澄的小东西，静静地躺在灰尘里。

　　是弹壳！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机拍下。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他心底发寒。

　　一个更大的疑问瞬间涌上柚子心头：老爸丢失的，明明是一把瓦斯动力的□□，根本不可能发射这种制式子弹。

　　那这枚真弹壳是从哪里来的？它和老爸丢失的枪有关联吗？

　　还是说，这里正在发生着一件，他们尚不知晓的、更可怕的事件？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蓝警官亲自带着一队警员迅速赶到，脸色凝重。

　　“爸！”柚子迎上去，快速低语，“不是你的枪，是真枪，情况更复杂了。”

　　蓝警官瞬间明白了女儿的顾虑，点了点头，没有提及自己丢失□□的事。

　　如果让人知道他丢失的是一把□□，而现场出现的却是真弹壳，这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可能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调查方向上的误导。

　　为了避免恐慌，警方没有大张旗鼓地拉起警戒线，只是迅速地勘查了现场。

　　然而，当警员将发现的弹壳初步判断为□□击发后遗留物，并向闻讯赶来的校长汇报时，校长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不愉快的往事。

　　他推了推眼镜，说出了一个很多年没人提及的旧闻：“这个弹壳，会不会……是十多年前留下的？”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同样知晓内情的蓝警官补充道：“唉，这事不说大家都快忘了。这栋旧校舍之所以被废弃封存，就是因为当年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枪战。”

　　“当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在夜深的校园内进行非法交易。但不知何故，发生了交火，动静很大。案件一直未破，当年持枪的匪徒也至今仍未全部落网。”蓝警官在这里当了三十年警察，对这些过往很清楚。

　　“所以我说，柚子你会不会其实是看错或者听错了？”校长看向柚子，语气带着安抚，“这些弹壳，说不定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老物件罢了？风吹草动，自己吓到自己了。”

　　其余警员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怀疑，纷纷投向柚子，似乎在斟酌她话语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