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客》捉一只月牙

13、13 正义天使

　　夜晚很长，阮惊休醒过神来，第一时间去了警察局。

　　她又不傻，这么宝贵的机会她才不会呆头呆脑地浪费掉！

　　“你好，我要报警。”

　　阮惊休浑身热血沸腾，面上却是沉稳不惊的。她坐在警局里的椅子上，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炯炯有神地盯着警员。

　　张盼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心里没有丝毫懈怠，他侧耳倾听这位小姑娘的一字一句，手里握着的记录笔一刻不停，他甚至开始微微发抖，如果她所言非虚，这……可是一桩天大的大案子。

　　“警官，请你相信我，阻止月亮泉音乐会！会死人的！那是一场屠杀！”

　　“……我知道了。”张盼记下最后一个字，“小姑娘，请问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阮惊休卡壳，她从哪里知道？因为她亲身经历过，她就是那场屠杀的受害者之一！可是，这些话，在这个时间节点说出来只会被人当做是疯子发疯时的呓语，一旦说出口，就连前面说的所有都会一同被人怀疑其真实性。

　　“是……是我从一个路人嘴里偷偷听到的……”

　　阮惊休开始编造谎言，她浑身像有小虫在攀爬，不自然地咽口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警官，这些不重要，但是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敢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请您一定要阻止查办山林音乐会，阻止悲剧发生！”

　　张盼眯了眯眼，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对了，小姑娘出示一下身份证，这边立案需要。”

　　“？怎么了小姑娘？”

　　“我、我来得太急，没带身份证……”

　　“那报一下身份证号吧，你叫什么名字？”

　　“身份证号……”阮惊休对自己的身份证号倒是倒背如流，可……那是上辈子啊！

　　这辈子的阮惊休查无此人，自然也没有身份证这个东西，估计输入她记忆里的那串身份证号码进去，要么是一片空白，要么就是人不对脸。

　　她就是个实打实的黑户！

　　阮惊休抱歉地笑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抱歉警官，我忘记了。”

　　“……”张盼抬眼看了她一眼，抿抿嘴，“电话呢？”

　　阮惊休：“……”

　　电话也没有？不可能吧。张盼心里琢磨着，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大概二十来岁的姑娘，女孩面目温柔，一双眼睛亮亮的，一看就是善良的长相。

　　看着浑身气质也不像是通缉犯啊？再说，张盼觉着，通缉犯也不至于如此张狂来警察局报警吧。

　　所以张盼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小姑娘，放心吧，不要被网上那些营销号所误导了，我们是警察，会保护好公众的信息安全的。”

　　阮惊休：“……”不，她是真说不了。

　　现在搞个骑虎难下的局面，阮惊休默默扶额，生出了想要钻个地缝溜走的冲动。

　　她透过白墙上的窗户看见外头被云雾缭绕的月亮，没有刚刚那般红了。或许血月只出现几个小时，阮惊休斜眼看了看张盼身前电脑上的时间，凌晨两点二十七分。

　　“我能上个厕所吗？”

　　阮惊休借口人有三急，一个人躲到厕所隔间里，她有所察觉，快了，真的快了。

　　她不断地用自己的身体碰撞门板，一次接着一次，从最开始的明显撞击感，到现在的渐渐松动，她发现她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然后逐渐透过门板。

　　血月消失，阮惊休又变成了那个无人可见的女鬼。

　　“哈。”她低头看着自己从上锁的隔间里穿门而出，低声笑了。

　　————

　　“孙轻的案子有进展吗？”周笠正和许成真通话，十几分钟前她想了想许成真的提议，还是答应下来辅助一下他们那边办案。

　　一是为了快速、完整得知孙轻案的细节，二是希望事件真相能真的水落石出。

　　周笠听着许成真的话，眉头越皱越紧。

　　“你是说……她的衣兜里有一张卡片？”

　　“是的，上面写着：‘我不会是第一个’。”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还有呢？”

　　“尸检结果显示，孙轻生前似乎经历了大量失血，法医判断极可能是非法抽血。”

　　“……卖血？”

　　“对。我们根据监控录像查到孙轻死前两个小时曾去过的一家非法卖血点，但……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那些人都跑了。”

　　“……孙轻的父母呢？他们怎么说。”

　　“孙轻是被收养的孩子，她的养父在收养她后不久就过世了，她是由养母带大的。据走访的警察调查，孙轻的养母似乎经常打骂孙轻，时好时坏，似乎精神有点问题。另外，医院那边显示孙轻的母亲身患重病，需要一大笔手术费。”

　　周笠嗯了一声：“她卖血，大概就是为了筹这笔钱。”

　　“我会继续跟进，网上的舆论交给我。”

　　“好。多谢。”许成真得了周笠的话心里有了底，有了周笠的帮助，至少不用再担心发酵的疯狂舆论对警方办案的影响了。

　　周笠挂断电话，一面设置程序不断删除着网络上不断蔓延的血腥现场照片，一边心里暗自担心着阮惊休。

　　她刚刚带着石头去找人，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了。

　　阮惊休既然不想让别人找到她，就算藏也会藏起来，周笠想，她又以什么身份去找她？朋友？这未免显得有些越界和多管闲事了。

　　是以她果断决定放任给阮惊休一定程度的自由，有些东西，是得一个人才能想通的。

　　总会回来的、总会回来的。

　　我这里还有她所求的东西不是吗？周笠暗暗心想。

　　“我回来啦。”

　　“！”周笠嗖地抬头，循着声音望去，不知为何，她明明看不见那人，可她总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人就站在她眼前不远处，很近，只需要她微微一抬手就能碰到。

　　周笠的脸上浮上了连她自己也未察觉到的柔情，她朝着一团空气自然开口：“欢迎回来。”

　　石头在周笠兜里熟睡，阮惊休没提，周笠也就没叫醒这个贪睡的石头，毕竟小石头真的有点吵，她们这样刚刚好。

　　想到这里，周笠心里暖烘烘的。

　　然后，她听见阮惊休似乎也笑了一声，心情好像蛮不错样子：“你不问问我去了哪里？”

　　“那……你去了哪里？”周笠顺着她的话尾问道。

　　“我去了河边、公园、繁华的街道……最后去了警察局。”

　　“警察局？”

　　“我报警去了。”

　　“？”

　　“遇到了一点奇遇。嘿嘿。周笠呀，你也是警察是吗。”话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含了八分的肯定。阮惊休在看到周笠在周六那日现场出示警官证了，也听见另一名警官对周笠的毕恭毕敬，似乎还是个很厉害的警察。

　　“是。”周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隐藏身份只是为了办事方便一些，这不代表她害怕被人发现。

　　“那……”阮惊休顿了顿，还是说道，“如果你是警察的话，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

　　最开始，阮惊休不打算将周笠拉入局中，是因为她不想牵扯无辜的人，一个住着出租屋艰难生活的普通人。可如果周笠是警察那就不一样了，阮惊休本来就想要向警方求助，她并不觉得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能抓住幕后之人，也并不会愚蠢得不去求助任何官方组织。

　　例如她今天报警就是她计划里的一环，如果她没有被当成疯子，说不定会影响山林音乐会的举行。

　　但这并不够保险，阮惊休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她还得做些什么。

　　“我……我是一只鬼。这个你知道的……”阮惊休组织着措辞，还是决心将事情告诉周笠，真诚才是与人相处的第一要素，更何况现在是她有求于人，“我其实，不是之前死的。”

　　“？”

　　“我死在2033年6月13日。”

　　“…你……”现在是2033年5月17日，阮惊休说的死亡日期根本就不存在。除非……周笠惊讶，手指微微拢起。

　　“没错，我是一只偷渡回来的鬼。”

　　“你为什么会回来？”万事皆有缘由，如果只是普通的因果，不会这样逆天而行。

　　“我们想救一救人。小石头是个从小听英雄故事长大的小石头，我死的时候恰好被它找上，一顿忽悠，也算上我那点蠢蠢欲动的牺牲英雄主义，我们回来，想要改变一场悲剧。”

　　“6月13日，我死于泥石流。但——泥石流是人为的，我、连同上千条人命死于一场谋杀。”

　　“那是一场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山林音乐会。”

　　阮惊休平静地叙述着那段血淋淋的过往，一字一句听得周笠心惊、愤怒。

　　“等等……你刚刚说，直播？！”

　　“对，小石头告诉我，山里有很多摄像头……怎么了吗？”

　　“直播……”周笠手速飞快地在电脑上敲击着，输入几串密钥，界面忽地变为全黑，是上一次的暗网界面。

　　“是这个吗？”

　　阮惊休看着周笠调出的页面，一字字读着上面的内容。

　　“我不确定……但……八九不离十。”

　　“如果真是那样……阮惊休，谢谢你。”周笠沉默良久，最后说道。她现在已经良好的接受了自己能听见一只鬼说话的事实，也逐渐从无神论者转变为“这个世界那么大，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存在”的人，所以如果阮惊休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消息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不知道上辈子的她在干什么，但既然她此时此刻见到已经死掉的阮惊休，那就证明上辈子的她就是个废物。

　　这是一场殊死的搏斗，往事不可追，所幸此世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可以再和我讲讲案件的细节吗？阮惊休，不只是你需要我，我也十分需要你的帮助。”周笠捏紧手心，缓缓道。

　　阮惊休没想过这个女人不仅没有拒绝她，反而像正义天使一样支持她需要她，果然，她没有找错拍档！

　　阮惊休看着周笠干净的眼睛朗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