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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磨刀石 ...

  •   我确实有渣女该有的善变的劣根,这点应该得自于我父亲的遗传,一切都是有迹可循,而不是平白无故的猜疑。
      但父亲不是烂情,而是“专情”地最起码负了两个女人。由此我猜度到了我的出身,当然也幡然醒悟,为什么我身边的亲人起初都是带着各形各样的眼光来看我。
      他们都是修行了千年不等的精怪,唯独那虚张声势的保姆阿姨慧根太浅修为不够,留下了缺口,让我这蠢蠢欲动的刚开始萌芽的算计有了落了实的机会。
      某一天我和她再次发生冲突时,她口不择言地和那个村落的闲言碎语中的恶毒一样,骂了我一句“杂种”,是以她习惯的方言脱口而出的,本应该存着侥幸我依然天书一样听不懂。可惜随着我某一天顿悟地突然变得聪明,我猛然被发觉出来的语言天赋发挥了作用,我听懂了她那句淬着毒的恨意。
      在我十八岁之后突然徒长的身高和气势威压下,在我以姜家主人的身份开出条件利诱下,她拙劣的言辞再也掩盖不了惊惶,终于吐露出了一些关于我出身的秘密。
      她是我亲奶奶身边的近伺,也是我的现在的母亲娘家的亲戚,她曾亲自陪着我的奶奶到过我成长的村庄,我的两位奶奶关于我身世的探讨,正好被她偶然地偷听到并暗记于心。
      如我杜撰的那样,那支琼英奶奶留给我的钢笔果然有一番不同凡响又缠绵悱恻的故事,我的身上确实有某个被渣男付了心的可怜的女人的影子,那位见物缅怀才确认我的存在的渣男,不用再细说,也知道是谁。
      可惜了保姆只是外人,我的亲奶奶去世后,她为了维护我现在的母亲,所以自动选边站了她认为该选的立场,她并不知道整件事的完整缘由,她只是偶然听到了最高潮时的结果,她义愤填膺替我的现在的母亲不值。
      她比当事人更加怨恨我那吃着碗里的、霸着锅里的“渣男”的卑劣行径,但是她怯懦又现实地回避了她对抗不了的强势,多年郁积的怒气和怨气,这才发泄到我这个长大后回归、势必又要搅动风云的“杂种”身上。
      说道最后的时候,她终于放下了某种负担一样,在我面前再也顾不上形象地嚎啕大哭,呼天呛地,就如我小时候见过的撒泼不成赖在地上的农村老妪一样。
      我不确认她悲鸣和悲悯的是什么,是为她自己,还是为我那一直端庄又隐忍的带着仙气的母亲?当我心软地伸手试图拍一拍她抽泣到耸动的肩膀时,她做出了个吓到我的举动,如我印象中跪在琼英奶奶遗像前的张狂的表弟那样,她几十年骨龄的膝盖也“咔嚓”一声生脆地落在了我的面前。
      她声泪俱下地恳求我将她的背叛隐瞒,恳求我继续让她待在这个家里,为让我相信她不改的赤诚,用从来没有过的清晰的唇齿、用我字字听得懂的语言发下毒誓,自此后她将俯首屈膝把我也视为和我的母亲一样的恩人。
      她话未说完,我抽离了我的手,挺直了不值得为她屈的腰杆,浑身冰凉又兴奋。冰凉是为再一次如爷爷说的那样印证了人性与人心的可恶,我替我现在的母亲不值,她的温良换来了背叛,她的好意成为了垫脚石,光鲜的高门里也有最朴实又易懂的“农夫和蛇”的故事。
      兴奋的是,我终于娴熟地运用所学,凭自己的努力,仰仗我没多久才正式获得的姓氏因此带来的权势,牛刀小试,将我到城里,有一大段时间踌躇地曾经视为噩梦般存在的“敌人”,踩在了脚下,我终于趾高气扬地越过了第一道坎。
      成长是个不断翻越又舍弃的过程,高门之中的丛林法则,我在十八岁成年被附有某种法律权利和义务的同时,第一次体会到站在食物链上端的那种睥睨之势。说实话,我非常享受这样的类似于狩和猎、最后猎物屈服于脚下的过程。
      我的骨子里生来就有了恶的基因,“纯良”两个字,自从那日我如一只吊线木偶般不舍又无奈地放开琼英奶奶的手,我就和他们绝了缘。小白只该待在城里的牢笼里,或者成为餐桌上的一道肥腻的菜,我当不了宠物,更不愿成为别人消化后的一堆臭气熏天的粑粑。
      那日,我凭己之力收拾完我第二个“敌人”之后,我站在水池子边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我指尖其实并不存在的污垢,待我从容接过阿姨俯首递过来的带着温热和香气的毛巾,对着镜子里自个清明又残余着戾气的眼眸,一寸一寸皮肤擦拭而过时,我最终选择了将这了不得的秘闻压进了旮沓里。
      不是为了镜像里退缩在三尺之外的保姆阿姨的屈服和求饶,而是心生怜悯,为了我那自从珺哥哥帮忙解开心结揽我入怀后、视我如己出的、我那能将崩碎了的牙齿和着不甘默默吞下的母亲。
      如此窘境之下,她转过身将阳光的那面无私又透澈地送给了我,我臆测的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悲伤、怨恨,并没有荼毒连坐到我这个对她来说算是耻辱的“杂种”身上。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她的敞亮和高洁的秉性,比我那给与我生命却生死未知、只留下一支笔的亲生母亲来的高贵。
      我的生物意义上的母亲,是个聪明又狠绝的人,不管她当初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留下了这么多的楔子,却足够影响到周边如此之多人的人生。
      我的生命、我的高门阶梯、我的得之不易的“齐整的家”,等等等等,都不容置喙地来自于她一步一步堪称完美的布局和将将好卡上点的落子,在算计人性上,她确实棋高一着。
      我不能恨她,但我能将琼英奶奶布施在我胸怀里消磨到不剩多少的正义的准星,悄悄向我现在的母亲挪移。我和她才如有血缘赓续的亲人那样难得的心有灵犀,彼此相约好了般,保守住某段秘密,就此掩息了风云,活在当下,用心地母慈子孝,享受这古板又冰冷的高门中稀有的舐犊之情。
      也许姜家谁都是有故事的人,我的亲奶奶如是,我的父亲如是,我的母亲也如是。我该努力潜行学着他们的取舍、他们为了取舍而不得已的隐忍和关键时候干脆又狠辣的杀伐手段。这应该就是爷爷经常挂在嘴边的,姜家的魂吧。
      爷爷是这个家族的掌舵者,他的教诲藏在每个细节的考较之中。待他从干休所神采奕奕地回来,看见保姆阿姨对我的臣服和躲着我的畏惧,他老人家竟然出人意料地表达了他的赞许,仿佛一切都是他老人家刻意的安排,所有人都是他运筹帷幄的棋子。
      作为奖赏和认可,我自此后成为姜家孙字辈里,第一个可以自由出入他书房的人。这可是无上的荣誉,更是一块磨刀石,那会儿年纪浅,一点点成绩就了不得一样沾沾自喜,浑然不知在爷爷城府的算计里,一切只是将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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