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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生死不明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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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五洲四海立春过了过春节。
偏偏月亮镇的春天迟迟不肯来。
恐耽误耕地收成。
有人向镇长提出了行“迎春之礼”的建议——
“搁长安,体面人家的夫人老爷都是这么过滴!”
听说镇子明日要“迎春”,余泠泠不懂。
她只知道有一种叫作“迎春花”的小黄花。
花骨柔软,小指甲盖大,吸出得花粉甜丝丝的。
从屋外打水回来,简单清爽的洗漱了一番,泠泠去求问师兄。
迎春一般而言是放在立春时过得。
立春又名“打春”,二十四节气之首。
人们祭祀的是春神青帝与勾芒,常啖食春饼佐以椒酒,此外习俗因地域差异,多的数不胜数。
有地方的人,喜用彩绸金箔等剪彩成发饰,互赠亲友;有地方的人修除祠位,焚香演戏酬神;有地方的人,用鞭子打泥巴做的土牛动员耕牛,这叫作“打春牛”。
听见院子外有人,泠泠拉开纸窗一角。
霍如羿站在门槛上伸展手脚,看起来刚从厢房出来,浑身打扮得精致。
她走了几步,劲夫快步追到她身边,给她递了一把纸伞。
“椒酒?”
泠泠随口一问,目光仍紧紧的照在他们两人脸上。
“椒酒也叫椒柏酒,跟后世的‘屠苏酒’配方类似。”
借着霍家最后一间空房,褚痴也搬了进来,但他不白住,他给房租。
早晨光线静悄悄地,褚痴一张一张研究着棋谱。
他手下字写得极好,一眼便知是从小下了苦功夫的练家子。
“大抵是椒花随柏叶一同浸泡在高粱酒,假以时日自然酿造成,一种液体呈绿的药酒。”
“药酒?”
“嗯,据说能预防疾病,不过现在没人特意去喝了。”
捕捉到了脑子里一瞬蹦出的火花。
泠泠拉起褚痴。
“帮个忙吧,好师兄。”
余泠泠和褚痴吃力地挪开了酒窖。
“我就知道。”
泠泠碰了碰酒坛上新糊的泥封,略有潮湿,她低下头轻嗅。
霍如羿今年新藏的高粱酒,全在这了。
劲夫听见动静,冲进了伙房。
“大小姐回来,会骂人的!”
“怕什么,等她回来咱们再补一批。”
说着泠泠拿起筷子敲破了泥封,沿着坛边小尝一口。
“余姑娘你……”
“一坛酒多少钱?”泠泠余兴未尽的砸了咂舌。
“‘金不换’千金不换。”
“别这么死板。”泠泠把酒倒进碗里,塞给了劲夫。
她跟霍如羿多少年的交情,喝一坛酒问题不大。
“趁年没过完,咱们最后干票大的……劲夫你去外边儿找点艾草。”
“艾草?”
“咱们作高仿椒柏酒。”
“异想天开。”
褚痴笑了笑,“椒花那东西,你不可能整的到。”
“所以是高仿的。”
泠泠波澜不惊。
“椒花、花椒,你说区别大吗?”
泠泠把她的点子说给劲夫听,他想了想转身出门了。
不一时带回了一大捆新鲜地艾草叶。
洗了几把艾草,微微用热水烫了两遍。
泠泠用石磨磨出了两碗绿浆。
她将酒和绿浆以七三比例混在一起。
搅拌均匀,倒进嘴里前,捏了一嘬花椒。
“能行。”
“真能行?”
泠泠把高仿的椒酒分给了两人。
“第一批,就先做一坛试卖一下。”
“一人限量一杯。”
褚痴了然的点头,“饥饿营销?”
“不。”
泠泠严肃的摇头。
“我怕服用的剂量大了,会有生命危险。”
生命诚可贵,饮酒有风险,珍爱生命,请远离假酒。
·
漫步在菜市场,许多大哥大嫂眼熟余泠泠。
不时塞给她几根萝卜剔剔牙。
关切问最多的还是“无敌”剑器行的重建进度。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褚痴问。
泠泠张张嘴,一边啃萝卜,一边把萝卜皮嚼碎吐到手心。
“我啊,我要把输去的一切,全部用钱买回来。”
江清光把镇子工匠都订了修他们家房子,她不甘心。
她想价高者得,出价比辟邪剑铺高,一部分工匠们说不准会改变主意。
这次重新修建剑器行,泠泠打算彻底利用起来,重振“无敌”在月亮镇的荣光。
她发誓,等剑器行修建好后,她将洗心革面,全身心更加投入于当剑匠的职业生涯。
特别是那些拖了三年前的订单。
泠泠发誓,她一定会按时交付的,再也不会鸽了!
明天和意外无人知晓哪个更先来。
幸好,此时此刻,泠泠有她想做的事情。
“手痒难耐,我渴望锻剑啊。”
“看出来了。”
褚痴问:“你……”
街道边,他又看见祝婆婆,她缄默地站在车水马龙之外的街角,狠厉的瞪着他们。
褚痴不快的冷笑。
忽然,来自镇长家的一行府兵走了过来,陆陆续续,有二十几个人的模样,开始在街道四周贴告示。
祝婆婆眼神一变,仿佛吓了一跳,抱头逃窜到了巷子深处。
褚痴慢慢收回了目光。
余泠泠跟在府兵身后,他们每贴一张告示,她都撕下一张。
当府兵回头一看,天都塌了。
泠泠没事人似地抬头吹轻佻的口哨。
“伤疤好了忘了痛。”褚痴不忍直视。
“小心他们以妨碍公务,再把你关进大牢。”
“不识货啊,师兄。”
泠泠义愤填膺的晃着两手通缉令。
“镇长家的纸都是好纸,我用过!可,可适合擦沟子啦。”
“天才。”
他责怪地瞪了她一眼,随手也撕下一张。
人像竟然是江海凝。
“他犯事了。”
“有悬赏吗?要是多的话,我愿意当热心镇民。”
褚痴举起来,穿过日光,仔细端倪。
“这张不是通缉令,这是寻人启事……这画像是谁画的?辣么帅!”
泠泠早就也这么觉得了。
看来月亮镇藏龙卧虎。
褚痴找府兵简单问了些详情。
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余泠泠。
得知江海凝一不做二不休,隔天与牵秋浪迹天涯,泠泠一喜。
得知江海凝倒霉路遇土匪,然而带牵秋生死不明,泠泠一悲。
得知江海凝惹了镇长不悦,向天发誓拿他祭牵秋,泠泠一喜。
关键在于生死不明,那就是死了。
余泠泠刚转身想跟师兄说这件事要保密,最好别告诉江清光,隔着几条街的江清光已经看到了。
他发出的惨叫声,都传到了月亮镇之外。
“那一天究竟发生了啥事,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
他激动的抓住了泠泠的双肩。
“余姐!我求你了。”
“急急急,急有什么用,你江家不是还有你这一个儿子?没断后呢。”
泠泠忙伸手安抚好他。
“说起来镇长太严格了,批评教育几天,罚他几顿不许吃辣椒得了。”
“我要找人去山道去找我哥,他说不准还活着,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江清光哭丧着脸步行走回了家。
褚痴悄悄靠了过来,忍不住问起了与江海凝生死不明全然不相关的话题。
“你前天跟我提祝婆婆的事情,你瞒了我什么?”
“嚯,你,你怎么知道我瞒你了很多事情?”
“男人的第五感?”褚痴干笑了笑。
余泠泠收起好脸色。
“你真想知道?说来话长长得很,你知道她不许镇子里与外人通婚,听起来很排外。”
“我师父当初和她的张师兄初来乍到月亮镇后,也因为外地人,总是被祝婆婆欺负,后来许是我张师叔受不了,不想为我师父添麻烦,借了她三十两银子远走高飞了。”
“张师叔?噢。”褚痴以为泠泠早把她那闹乌龙的师叔抛掷到了脑后。
“你还有继续去凉州找他的打算吗?”
说实在的,当然有,而且意愿很强烈。
泠泠重重点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说的祝婆婆看起来倒是个可怜人罢了。”
泠泠附和他的点头。
“祝婆婆孤苦伶仃的,但那是她自作自受,她曾经常拆散过的有情人,比我吃过的大米都多,借前镇长的威风,流放到沙漠或者更西边去,做过的恶事数不胜数,当前任镇长告老还乡,所有镇民都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更没人相信她嘴里的神明之说,月亮镇没甚么人可怜她,哦,霍如羿经常去看她,大概是看在霍奶奶的情分上吧。”
说起来也奇怪,泠泠没听过霍如羿提起她爷爷。
就好像……好像是霍奶奶一个人生下了儿子。
褚痴想了下有事先回了家。
泠泠顺手把采购的蔬菜等杂物让他捎回了家。
她顺道去了趟三味书屋。
书屋外聚着一群镇子里的壮丁。
有的人是自发来替江清光找哥哥的,有的人是听说参与了便有银子拿的。
“余姐。”
“多少银子?”
“一两。”江清光还没从江海凝失踪之中的阴影里走出来。
“那,那算我一个吧。”泠泠笑笑。
跟随众人走山路的时候。
泠泠忽然想起来一件陈年往事。
她小时候过暑假回农村的姥姥家。
整日看电视打电动,吃西瓜下鱼塘捉蝌蚪。
一个暑假胖了三斤。
有一天,听说村子里半夜丢了个小孩,许多人成群去找。
泠泠觉得好玩,也跟着去。
她跟大人们找了三天三夜。
才知道。
原来丢的小孩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