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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水土不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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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幻听了吗?
余泠泠手抖得拿出银掏耳勺。
“叮铃铃铃”得看它掉落在了地上。
镇长交代的事情,她一直碍着时机不对没机会说。
本想起码等开春前,等剑器行重建之后。
但既然师兄主动提起了……老天爷啊,小女子从未诋毁过任何神祇。
不管您是谁,千万别从我师兄身上下来!
“总一直叫我看门的,你看我像条狗吗?”
褚痴呵呵笑了两声。
不知怎得脊梁骨传来一阵恶寒,周身的空气越来越冷……
“与镇外人通婚,会招致不幸。”
不远处三步路外。
慢悠悠小步走来一位装束奇异的老妪。
“会命中无子,会厄运缠身…缠身……”
她柱着比自己还高出一截的木杖,全身穿件红黑拼布的衣袍,颇具滇南少数民族的特色。
对视上老妪仇视的视线,褚痴挑了挑眉。
冲他来到?
“外面来的乡巴佬,哼~”
老妪鼻子顶得快飞上了天,蹒跚的越走越远。
脑海反复端详着她的衣饰纹样,心里隐隐有了结果。
褚痴才好意思问道:“她是谁?她好没礼貌,她刚才骂我乡巴佬。”
“啊,没事我也被骂过。”
不必多想,泠泠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神色含糊得直点起头,“她是镇子里的巫祝,时婆婆,传播封建迷信的。”
“哦,怪不得。”
褚痴眼里欲言又止,有人靠了过来,他撇下书站起来。
“怎么了?”
男孩怯生生的,一手搬着小板凳,一手牵着妹妹走来,瞪着两粒黑芝麻大的眼睛。
“老登,我们想看皮影戏。”
“老登?”
褚痴讶异的看了眼余泠泠,转眼间被小孩子们齐齐拉走了。
“真讨小孩子喜欢呐,师兄原来是学幼师专业的?”
褚痴一走,泠泠代他把书还回了三味书屋,她好奇地翻了下。
唐朝纸质书是竖向排版从右往左读,半古文盲泠泠读不习惯。
她悻悻道:“师兄大晚上就看这种书啊。”
“何止晚上,这位俏郎君白天也手不释卷。”
书屋老板走出问,“‘古今通鉴’买吗?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我买你个大头…贵了点,我买。”
泠泠想,毕竟要支持师兄科考,自掏腰包牺牲点银子很正常。
忙令三味书屋主人打包《古今通鉴》。
街对面的白墙,隐隐约约亮了几簇小影子。
皮影开戏了。
夜晚仍有闲暇,余泠泠顺便在书屋里逛了一会儿。
檐下,恰逢个披蓑衣的身影“扑簌簌”得走了进来。
春风早离玉门关十万八千里,她便知是他回来了。
一位故人。
一位险些恨海情天的故人。
“是你?吾之砒霜白月光——寒沙凌君……”
泠泠未来得及发出笑意,她手边书架后的武德司,房顶的锦衣卫,窗外的血滴子,门口便衣摆摊的夜不收,沾杆处都笑了。
藏地板下的不良人没笑,是因为他天生不爱笑吗?
他啊,睡着了。
风轻轻吹过。
来者不语。
拆掉了厚重的蓑衣。
是人畜无害的江清光。
果然是故人。
“干嘛?”
江清光皱眉。
“干嘛这么看我?瘆的我心慌慌。”
结果差强人意。
小姑娘仰头退了几步,无奈道:“怪,今天的月色甚是喧嚣。”
“你还在找你哥?”书屋主人问。
“嗯。”江清光回答。
自从滴血认亲的那天后,江海凝人间蒸发的,杳无音讯了。
很明显,他玩脱了。
除了镇长家的下人以及镇长本人。
无人知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甚至,凡上门问询过江海凝踪迹的人,回来之后都三缄其口。
泠泠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
“你这副模样,该不会,是来通报噩耗的吧?”
“不,我应该带回了个好消息。”
“谁在乎他?要我说你早可以出来单干了。”
“单干?”
“正好,我家‘无敌’剑器行未尝不少个烧水煎茶的跑腿奴。”
“不是你……”
江清光噎得不知说什么好,“你叫我去寻他的吗?”
“我本来也不想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想叫你死心。”
说到此处,泠泠语气委顿了一下,想给江清光缓冲一段时间。
“江小弟你,你找不到江大哥,你晚上能睡得觉吗?”
“你怎么知道我晚上睡不着觉!偷窥我?”江清光悚然。
“啧啧啧,小孩长大成人了,有隐私了。”
余泠泠摇头,“乐莫乐兮新相知,斯人已去,你再认个大哥跟我作对手吧。”
不然,辟邪剑铺的辟邪二字,不就只剩下“辟”了吗?
江清光气急得上头,争不过泠泠,抬脚疾步要走入三味书屋的内院。
自大火烧光了剑铺,江家兄弟因与书屋主人往日的情分,暂时搬进了书屋内院,平日会帮书屋里一些忙。
泠泠撞见了好几次。
大家都打算等镇子里木匠、泥瓦匠过完年假,马不停蹄的来修好房子。
泠泠原想借江海凝失踪,搅乱对家军心,耽误辟邪剑铺死灰复燃的进程。
谁知江清光丝毫不在乎他哥的安危。
他说,他们兄弟血肉连心,他知道江海凝活得好好的。
这几日泠泠腿脚勤快。
找镇上工匠们挨家挨户都问过了,无一不是要等年假歇完,去修辟邪剑铺。
入世即散财,造福世人的辟邪剑铺面前,“无敌”剑器行算是什么?
二十年老字号?耳熟,没听说过。
余泠泠心里有些悲观的苗头。
照月亮镇工匠全叫江家兄弟垄断的情况看……
怕她今年拖到中秋,剑器行连四面烂泥墙都扶不上。
这样不行。
这样真的不行。
“江小弟,求你先别走。”
“求我?”
“我,我想了十几天,总觉得,咱们家接连失火背后,另有隐情,重大隐情!”
泠泠一副正人淑女,抢先挡在了江清光身前。
这不是明摆的吗?
江清光耸肩,“我哥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我不管。”
·
“第十八回,马克龙逍遥法外,三军前智激夫人。”
“接上回讲……且见夜行数里,法兰西马总督为赔罪,探手在前。”
“岂料马夫人安肯干休,‘啪’的一声,左右开弓打了他脸,马克龙心惊胆战,不敢迎还,又恐兵卒嗤笑,踌躇间忙大笑曰:龙,可是帝王之证啊。”
“正是打完左脸打右脸,打完右脸打左脸。马克龙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褚痴收了收几支精巧的皮影小人,口干舌燥得饮了一口茶。
忽见座下小孩经他唬得一愣一愣,魂不守舍,不禁抿嘴暗笑。
“褚先生的戏文,我们都听得不大懂,但说的很有意思。”
说话的又是那牵妹妹的男孩,被褚痴厉声纠正了几回,他总算改口叫他褚先生了。
这余泠泠教得……教得真好,褚痴心下不悦,浮上眉头。
“先生,我想拜你为师,我想学说书。”男孩又道。
“拜师?”
“我不想长大像我爹娘一起种地了,我以后想去镇子外面去。”
褚痴伸手拍了拍男孩的头,“傻死了,外面兵荒马乱,你要不要命了。”
许是日日夜夜掐算着度日。
将知晓晚唐又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变故,褚痴不自觉已接受了命运的洪流。
就像从原始时代发展至今的医学,医死的人越多,医术越高明精湛。
唐朝退幕了,后面尚有宋元明清的盛世。
大不了地球毁灭了,大家一起毁灭。
如此一想,男郎安心了许多。
男孩纠结了一会儿,朝褚痴道:“我是水生,这是我妹妹土生。”
“如果褚先生不同意收我作弟子,我明天,后天也还来!”
“三顾茅庐?有出息,回家吧。”
褚痴不把小孩的话放心上,笑笑推了推,把两小人终于驱赶走了。
他远远地望了余泠泠狼狈地从三味书屋走了出来。
哪怕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不甘的表情,褚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站在门外,泠泠理了理鬓发。
她抱着值得一试的心态,想撺掇江清光重燃起像他哥一样的血性。
可惜事情发展的不如预期。
失败了。
不过不成也罢,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总有退步。
泠泠笑颜如花,一溜小跑,屹立在褚痴人前。
“师,师兄~本日可过足了当说书先生的瘾?”
“自然过足了,哦,你想知道我讲的是什么故事吗?”
“想。”
褚痴轻描淡写道:“《我见过龙之马克龙》。”
马克龙是什么龙?泠泠念了念,这才理解过来。
“师兄,我们不是说好了只讲《西游记》,你讲得太离谱了。”
“你昨天讲到了女儿国斩妖除魔?”
“正常,我喜欢节奏快的。”
“你是从女儿国直接讲到了长生不老!”
“正常,我喜欢脑洞大的。”
褚痴抿了一口茶。
“你又讲到了天外来客。”
“为了攻克如来佛祖,貌似孙悟空请神到了三体人,求他们千里迢迢送水滴?”
“正常,我喜欢宇宙人民相亲相爱包饺子。”
“那师徒四人组成宇宙探索队,西行征讨太阳系呢?”
“……你不喜欢吗?”
“一文不值的情节,我不喜欢。”
泠泠抽了抽嘴角,有气无力道:“师兄,创意是无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