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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体面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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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稀罕你们那几个臭钱。”
余泠泠原地气的蹦起来。
士可杀万万不可辱。
这口气,她能咽得下去?
她咽得下去,其他人也能咽得下去?
其他人真能咽得下去。
牵秋想走过去,叫褚痴伸手拦了拦。
她暗戳戳的捏紧了衣角,“挽代,那他们要等多久?”
“等镇长老爷通知。”挽代说。
“谢谢,辛苦你特意跑一趟了,不然只怕真丢了什么物什,跟我们脱不了干系。”
褚痴朝挽代灿烂地笑笑,羞得她迅速转身跑走了。
“美人计,阴险呐。”
泠泠叹了口气,走回到众人身边不再多说。
“我想我们只能站在这里等了吧?”褚痴望向牵秋。
侍女一脸对不住的点头。
“镇长老爷上了年龄,脾气是要比从前古怪,但他是好人。”
“天寒地冻的,连地里的韭菜都挂霜了,他叫我们在屋外等?”
“再说,还有这扇小门,明明是留给牲畜过的……”
江海凝不满地哼了一声,他眯起眼睛,抬脚往内院走。
“哎,三道情关你想不闯了?”
察觉到了他心底的不平,褚痴急忙捞住了他的左手。
“是镇长他欺人太甚。”
“哎,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学学我低,低头吧,江大哥。”
余泠泠抓住了他的另一手。
“大郎,镇长他是有些不通情理,但你就不能为了我,忍一忍?”
牵秋泪眼哗哗的看着少年。
“忍?秋妹你叫我怎么忍下去,你没看出镇长……他是压根瞧不起我吗?”
江海凝愤怒地握紧了手。
“我看出来了!我看出来了!我也看出来镇长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泠泠站到江海凝身前,“江大哥,只要你一声令下,姐们我今晚就拥护你成为月亮镇新镇长。”
褚痴干巴巴道:“少拱火。”
“师,师兄来搭把手吧,推翻镇长,就当个事儿办了呗。”
“我怕。”褚痴说完退回到门上。
河西的冬日,白昼极短,天一眨眼转瞬的黑了。
镇长府偶尔有几个下人经过,府内纷纷上了灯,许是正在准备晚宴。
“你放开我。”
江海凝瞥了眼牵秋,顿了顿足。
“你要作甚?”牵秋问,眼皮留下来两道泪痕。
“我要去和镇长谈判。”
“什么?”
江海凝嘴角忽然露出一个冷笑,眼中闪着狡狠。
“我或许会说我改主意了,我想娶的是挽代,或者我谁也不娶。”
牵秋听言急得快晕厥过去。
“你三十二度的嘴,怎么说的出这么无情的话!”
泠泠看着江海凝转身走向了镇长府。
“等等,你还回来吃晚饭吗?”
“江、江……”
牵秋扶着脑袋追江海凝,虚浮的走了几步,“砰”得一声,身体软绵绵地栽倒在了地上。
“我去!”
按照悲情虐文的路数,这一摔怕是要遇上保大保小的难题了,泠泠心惊起来,大跨步抱起了牵秋。
她很瘦,又轻飘飘的。
余泠泠求救的望向了褚痴,他眉毛跳了跳,然后问:“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师兄!你不管管吗?
“唉,咎由自取。”
“真把我气不活了,这江海凝软硬不进,就爱吃稀饭是吧。”
泠泠气得两眼发黑,她把牵秋小心翼翼地靠在墙壁上,起身去找其他人求助。
幸好牵秋晕倒时候没摔着脆弱的后脑勺,还有得救。
不过,饱满的额头上却鼓起了拳头大的脓包。
这几日牵秋怕是要成南极仙翁了。
泠泠看向褚痴,他似乎能和她联想到了一处,二人心照不宣的苦笑了笑。
“好看吗?”
褚痴俯身,往泠泠耳边束了一支仙飘飘的淡绿绢花。
他往胸口又摸了摸,摸出一朵正红色的,凭着感觉扎在了头顶。
“师兄,这是镇长家的细软吧?咱不能偷。”泠泠拭了冷汗。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得逞的?
实不相瞒,她想偷师!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作偷。”
褚痴无辜缄默,褚痴搔首弄姿,褚痴利用美貌污染泠泠的卡姿兰大眼睛……
师兄,犯病了?
熟悉的配方回来了,我好感动~
余泠泠泪流满面。
见泠泠没有发出声音,褚痴复在门口四处摸摸索索。
赶海小子再世般,仔仔细细翻开了每一块巨石,每一丛野草,像在艰难地找寻什么物什。
忍着发丝撕扯的短痛,泠泠取下了绢花。
“师兄呀,你找什么?”
褚痴后知后觉,轻声的“啊”了一下。
“我在找你的声音。”
师兄真好,师兄拯救了天性内向不爱说话的我,师兄是好人。
余泠泠泪流满面。
她费了一番功夫,取下了褚痴头顶的绢花,趁无人在意,她把两束绢花放回了窗台。
淡绿色的丝绸绢花,确实好看,点缀着小粒扁圆珍珠。
旁边红的那朵,嗯,勉强能看得出是花的模样。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余泠泠实在是无耐心等下去了。
不知道江海凝和牵秋的事情到底会怎样,但凶多吉少是避免不了了。
江海凝那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吧,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泠泠心想,她只能帮到这里了。
褚痴半跪在地上,挤了挤只有半人高的小门,或者说是狗洞。
“大胆,谁敢让我泠泠战神的师兄走狗洞?”
战神一声令下。
半跪下身也想要走狗洞。
余泠泠碰了碰褚痴的衣摆,“师兄你,能过去吗?不然我先出去。”
“别看我臀部翘得足以撑起一瓶酱油。”
“啊?”
“我能过去。”
往小门外撑出手臂蛄蛹了片刻,褚痴脖子一伸。
真钻出去了。
“太帅了。”余泠泠随喜赞叹。
褚痴问:“有多帅?”
“像愤怒的小鸟。”
褚痴:“……”
擦破了一点手肘皮作牺牲,泠泠自由了。
她踹了踹镇长大门泄愤。
“镇长死老头你不就有几个臭钱!谁稀罕!”
“回去吧,我困。”
褚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他今日起了大早,本要是上山来砍柴的……
余泠泠见好就收,从左袖解开一把金斧子,右袖解开一把银斧子。
镇长的担心是对的,但她顺手拿的这些能叫“细软”吗?
“你怎么好意思指责我?”
褚痴惊讶,又往胸口摸了摸,掏出一副沉甸甸的木盒子。
“你,你也怎么好意思指责我?”
“那咱们就算是一丘之貉咯。”
泠泠好奇,叫褚痴赶快打开盒子给她看看。
深褐色的木盒,凝结着岁月的痕迹,褚痴捏起木盒,露出了一层乳白色的绢布。
“停停停。”泠泠深觉预感不妙。
“怎么了?”
余泠泠煞有介事,指向了月亮镇的月亮。
“这木匣里藏得,若是镇长曾经犯下的邪恶罪行……”
经此提醒,褚痴才迟迟的想起,他是在仓库,积灰的角落找到了这副木盒。
镇长见男郎喜欢,顺手塞给了他的。
但见余泠泠头脑清奇,于是强压笑意默不作声,一边沿下山的土路,一边听泠泠长篇大论的设想。
正好配以解乏。
“……所以。”
泠泠清了清嗓,又说起了她第二个猜想。
比如收藏着前任镇长的手掌:
每逢不眠之夜,镇长便会亲切地与“老朋友”促膝长谈。
每每惨白的惊雷闪过,照亮了他人畜无害的侧脸。
“虽然有点下流,但你的手,关节和皮肤都很柔软。”
或者收纳着命运宿敌的骨灰:
每逢故友忌日,镇长便会亲切地与“老朋友”促膝长谈。
“宿敌只能是宿敌,绝不可能会成为朋友哒!”
褚痴推敲了一番,“前任镇长可能同是镇长的命运宿敌?”
“高明啊师兄,所以这盒子分明是潘多拉魔盒,为了咱月亮镇的安宁……”
泠泠按住了褚痴的手。
他感受到她皮肤炙热的温柔,会意接道:“决不能开。”
“不不不,必须要开。”
泠泠正色,“但咱们要轻轻开,缓缓地开,举一反三的开。”
“此话何意?”
泠泠接过盒子,深吸口气,扯走了木盒内部表层的乳白色绢布,力度大得像在掀开头盖骨。
褚痴刚要弯身去看,泠泠往前小跑几步藏起了盒子。
“是什么东西,腌臜吗?”他问。
“额,吓人的很,很多人…有很多人……”
泠泠因震惊,喃喃叹息道:“还有皮儿……”
“什么虾仁,皮儿,都把我说饿了。”
余泠泠偷笑道:“是皮影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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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不知初几,天微微晴。
吃过各家娘亲烹饪的馍菜汤。
一群拖着鞋履的小孩巴巴眼望着天黑。
“开戏了吗?”
“没戏呢。”
“再探再报!”
不一时,曾经在“无敌”剑器行的废墟上,亮起了一盏灯。
乌黑的帷幕扯下,是一面新砌好的大白墙。
表演皮影的人去哪了?
小姑娘把眼神往屈腿坐在门前看书的男郎一递。
和颜悦色道:“师,师兄天黑了看书对眼睛不好。”
“对眼睛不好,对陶冶情操是极好的。”
泠泠笑着损嘴道:“这么用功哟,你赶明儿是想去长安科考啊?”
她虽不太懂唐律,但吃过牢饭的人怎么能科考拿功名。
“你猜对了。”
褚痴振振宽袖起身,像模像样的作了一揖。
十分有…有书呆子气。
“当官不好吗?清闲自在,总胜过当走街串巷的卖货郎。”
褚痴颔首,也跟着余泠泠的尴尬笑了起来。
“不如,我以后为你考个功名吧?”